段慕鸿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叶云仙她爹,还是个秀才呢,是么?”
谢妙华又低下头去做针线:“是。其实有时候,读过书的人混账起来反而更可怕。”
段慕鸿不说话了。停了片刻,她若有所思道:“有时候我在想,一个女人活在世上,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规矩去束缚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姻缘,不能离开不人道的丈夫,不能进学堂——起码不能明着进;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能······不能做一家之主········”
她看向谢妙华,语声喃喃:“为什么呀?凭什么呀?从姻缘到生计,从青春到暮年,总是有那么多规矩去束缚她。为什么呀?”
“无论是茅檐低小的贫家女儿,还是高门大户的富家千金。她的一生,都是不自由的一生。茅檐与朱门,商贾或农家。出身好坏与否,都是关在不同笼子里的雀儿罢了。不过有的是茅草笼子,有的呢,是朱门里的金笼子。无论什么笼子,左右逃不过被家族,被父兄牵制的命运。茅草或是朱门,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自顾自的说着,竟是痴了。呆呆地望着葡萄架上洒下来的阳光。
谢妙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直起身子望着她。
“鸿儿,其实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谢妙华温和地说。“是雀儿不假。可难道雀儿就不能过好自己的一生吗?若是雀儿活得好。那笼子也会跟着有光的。”
“可雀儿毕竟是雀儿。雀儿给笼子增光,笼子再怎么也是笼子。不比外头天高云阔。”
谢妙华哑口无言,停了停,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鸿儿,是娘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娘,”段慕鸿抱住她的肩膀。“您没有对不起我。我·······我太闲了,说胡话呢!”
她很快岔开了话题。 “你说什么?新铺子的宅基被人泼了粪?!”
段慕鸿从桌子后面腾的站了起来, 气的一拍桌子:“谁干的?!”
段慕昂连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四哥,你别生气。这········唉!”
段慕鸿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不依不饶:“这不是生气不生气的事!乐安这个铺子是我发家的起点。我花了好几年把它建成这附近几个县都远近闻名的布庄, 我知道段记布庄有多招人恨。先前店铺的仓库莫名其妙失火我就觉得有猫腻。只是后来叶云仙的事逼得我不得不放弃追查。可如今········”
“如今新铺子刚开始筹建, 就被人恶意在宅基上泼粪——四哥, 你说得对,这当口, 咱们应该先查清楚是谁搞的鬼。毕竟, 打蛇打七寸啊!”
段慕昂的眼神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可靠。段慕鸿静下来,望着他笑了道:“不错啊显扬, 打蛇打七寸这话, 说得有水平。那你同哥说说, 你,找到那个七寸了吗?”
“暂时还没找到。不过也快了。”段慕昂耐心地说。“依小弟所见,泼粪这种造成不了实质性影响的事,对方若是存心阻挠咱们重建布庄,那他们的行动绝对不会满足于此。多半还有后手。咱们先静观其变, 同时加强人手巡逻,一定得把这条暗中作祟的毒蛇给它逮住!”
“所见略同, ”段慕鸿点点头。“那你就快些去筹备吧, 记得给清河的铺子也加派些人手。难保对方不是冲着咱们这块招牌来的。”
段慕鸿猜得没错。当天夜里, 清河店的大门也被泼了粪。段慕昂大发雷霆,怒骂清河分号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对方臊的满脸通红, 吭吭哧哧了半天, 才嗫嚅着说下次一定注意。
“哎哎哎,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儿呀?”
“就段记布庄那事儿呗!段家二奶奶叶云仙,前阵子被浸猪笼了!”
“豁!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听说是被她男人捉奸在床, 证据确凿!她男人却也是个窝囊的。竟被这娼妇活活气死了!听说明儿下葬呢。”
“啧啧啧,可真是一头活王八,可怜呐!”
“谁说不是呢?关键是,他女人这姘头啊,来头可不小。我寻思着,他大概也是因为害怕人家势力,才一直缩着头装不知道呢!听说他那两个儿子,就是他女人跟姘头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