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熟悉的脸在人群中斥骂的格外激动,段慕鸿看到了,是有顺,刚从码头那个方向走来,方才说段慕鸿有妻有小的话就是他说的。显然他那句话给不相信傅行简的围观群众注入了一股子信心。人们嘲弄傅行简的痴心妄想,嘲弄地更厉害了。傅行简站在人群里,像一杆破烂的旗帜,承受着人们的口诛笔伐。
“哈——哈——哈········”傅行简嘶哑的笑了。“是啊,我痴心妄想,你们说的对,我早该放弃这些痴心妄想的。是,是,我承认,是我污蔑了受人敬佩的段朝奉,我傅行简,给段朝奉道歉!道歉!”
傅行简笑着,高高地举起手对着段慕鸿唱了个大大的喏,他的脸颊上滑过两滴亮晶晶的水迹。
“段朝奉,元是我不配呀,是我不配,我不该玷污了你的好名声,我道歉。”
“傅某人在此敬祝您,往后家财万贯,孤家寡人,高朋满座,无一真心。”
段慕鸿,从今往后,我放下了,我再也不会痴心妄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中期的同时代,刚刚经历了地理大发现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拥有了南北美洲挖不完的金银矿。所以那个时候他们用产自南北美的金银大量买进亚洲产的各种好东西。引发了明朝东南边境墨西哥白银的疯狂涌入。 “四爷, 这一船货·······怎么办?”
段慕鸿坐在客店的二楼饮酒,独自一人。窗外落下垂柳一枝,天幕上有星子数颗。伴着一轮孤月········不似风景, 倒似一副凄苦的画儿。
听见有顺在背后问话, 段慕鸿微微侧过头道:“什么货?”
“陆朝奉那边来的水手说的, 您让他们从一个岛上拉回来的香木和香料。他说其他的货白日里都卖给蛮子了,这一船要不要也········”
那本来是段慕鸿留给傅行简的一船货。傅行简便是跟着这艘船回来了吕宋的。思及至此, 段慕鸿苦笑一声, 叹了口气。
“卖了罢,卖的银子, 回头我送到陆朝奉那里去。陆朝奉因为我,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这些银子归他, 元也是应该的。”
“四爷不用担心,陆朝奉听说已经醒过来了,您要不要去瞧瞧他?”
段慕鸿呆了一呆,惨淡的笑笑道:“罢了罢了,我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刺激他的为好。什么事, 都等明日罢·······有顺,”她拿起桌上的小酒盅抿了一口又放下, 同时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你记得帮我把账结了罢。”
“是。”
两船香木和香料总共卖了二十万两黄金。陆朗执意与段慕鸿一人一半。他的额头被傅行简打伤了, 瞧着有些滑稽。裹着纱布的陆朗说:“雁希, 我不怪你。我看傅行简那个泼皮就是在岛上呆久了脑子有毛病。竟敢冲着我撒气!嗨,真是虎落平阳——若是放在十年前我爹还在青州做知府, 你看看他敢不敢这么对我!”
段慕鸿知道陆朗是在宽慰她。老友只字未提人们议论纷纷的“傅行简与段慕鸿搞断袖”一事。她心里明白, 这是来自真朋友的善意。所以作为回报,她把自己从荒岛上带回来的珍珠都送给陆朗了。
带着十万两黄金和她根本没心情数的珠宝首饰,段慕鸿雇了一只船, 和陆朗一起回了大明。他们从漳州月港登陆,再取道水路,一路回苏州。
“爹爹!爹爹!”
段慕鸿人刚踏上苏州码头,远远的便听见小娃娃激动到带出哭腔的声音。将近两年没被人这么叫过了,她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向那边望去,就见一个中年妇人在后面走着,前头跑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大一小都生的俊美非常。那小的简直就像个画儿上走下来的金童。穿着簇新的衫子,啪嗒啪嗒的一路跑进段慕鸿怀里,猛地一扑:“爹!”
段慕鸿百感交集,她心里有万千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低头望着诚儿粉嫩嫩的小脸蛋儿,她捧住儿子的笑脸流下热泪:“诚儿·······是爹爹,是爹爹,爹回来了·······”
“四哥,”站在诚儿身后的少年安静的同她打了个招呼。近两年没见,段慕麟已经出落成了个俊逸潇洒的小少年,且初步显出几分倜傥来。只不过段慕鸿看这孩子时总觉得他的狭长凤眼和神态让他有些偏于阴柔,乍一看美则美矣,但有些阴恻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