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傅忆筝打了周佩柔一个耳光。
“周佩柔,你真不要脸。”她恨声道。
周佩柔本来想哭,这一耳光下来,她反倒不想哭了。瞪起眼睛望着傅忆筝,她刻薄的冷笑着道:“傅忆筝,小时候我爹爹还得势时,你去我家,总是对我柔柔姐长柔柔姐短的。怎么?我爹失势了,你就觉得我配不上你爹了?你这——”
“你爹若是还在,看到你这样不要脸的肖想他的友人,你爹会气的撕烂你的嘴!”傅忆筝伶牙俐齿的反驳道。“你还好意思提小时候,小时候各家姊妹一齐宴饮,就因为我是商户之女,你就总撺掇其他官小姐一起欺负我。如今你爹爹倒了,你倒在我面前装起好姐姐了?周佩柔,你!你!你——”
“筝儿!”
穿着一袭象牙白滚天青边儿襕衫的傅行简站在寺庙后院通往山下的青石台阶上,微微抬起下巴遥望着远处榕树下的女儿和周佩柔。他头戴一顶黑网巾,腮边蓄了点胡子。衬托得整个人气质愈发忧郁,眉眼间竟有些深不可测的意思。对着女儿招了招手,他大声道:“卓吾先生都走了,你二人还在那里逗留,所为何事?”
“改天再找你算账,不许打我爹爹的主意。”傅忆筝嘶声道。一边回过头笑吟吟的来奔向她父亲道:“我和佩柔说话呢!爹,你怎么来啦?”
她靠近傅行简时放慢了脚步,一双手便也亲热的挽上父亲的胳膊道:“爹,你应该早来一会儿,李卓吾先生讲的可好啦!”
她爹对她一向是溺爱的过分,平日里许她穿男装,出远门,骑马钓鱼,逐猫逗狗放鸽子乃至和男孩儿一道进学堂读书都不在话下。更别说规范她的言行了。见谁家女儿走路是又蹦又跳叽叽喳喳的?可傅忆筝就是。为着这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事,傅行简的父母同他争吵了许多次。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谭夫人发脾气说再这么下去筝儿长大了就没人要了,谁家小子敢娶这么疯的丫头?傅行简便施然然的起身答:”我本也没指望谁敢上门来娶我家筝姐儿,这个家是要给她继承的。往后到了年龄,寻个好后生招赘到家里便罢了。家里有的是钱,还找不来一个好后生?有什么打紧的?“
谭夫人和傅老爷无话可说。去金龙寺和身为住持的大儿子诉苦,傅居敬说这我也管不了,你们家雁声从来都不听我的。二老一听,气个倒仰。敢情这养了两个儿子都是给自己养冤家来了?越想越生气。遂当天便连夜收拾东西到济南躲清静去了——益都的半条街早卖了。如今他们在济南买了一整条街。
此时低头看看对着自己喋喋不休夸赞李卓吾的女儿,傅行简依稀记起二十多年前,青州松阳书院的一间学堂里有个男装打扮的女孩儿也曾带着这般热情对他喋喋不休的谈论着王学。这么多年过去,那曾经冷艳倔强的女孩儿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傅行简心里有些感慨。一晃这么多年,筝儿已经比当年去书院读书的他年纪还要大了·······
“······卓吾先生还说,不言理财者,决不能平治天下。爹!我觉得他说的太对啦!爹爹生意做的那么大,让我说呀,比那些京里的什么一品大人二品大人的要厉害多啦!我——哎?段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她惊讶的望着突然从傅行简身后的台阶上冒出来的段至诚,眼神充满了欣喜。段至诚对她笑着歪了歪头道:“适才遇到傅朝奉,正叨扰呢!早就听闻傅朝奉大名,今日有幸一见,甚是钦佩!傅姑娘,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傅朝奉的千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 烦死了, 真是烦死了。
周佩柔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碗里去。傅忆筝真讨厌。干嘛非要让傅行简请段家叔侄吃饭?这一群人进了酒楼坐进雅室,男女同席, 把店小二都吓了一跳, 引得外面的人们纷纷侧目。可那几个人浑不在意。等到入了席, 除了周佩柔每个人都相谈甚欢。可除了段至诚其他所有人都好像当周佩柔不存在似的!傅行简是因为忙着应和所有人。可另外两个就是纯粹看不上她周大小姐,不想搭理她罢了。
那个段至诚的叔叔——原来叫做段慕麟的。早上在山上面对傅忆筝和周佩柔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时候听说傅忆筝的父亲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傅行简, 当即便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能说会道都不足以形容他,这人简直叫长袖善舞!字面意义上的舞!周佩柔在心里腹诽, 瞧着段慕麟对傅行简那副谄媚样儿?若他段慕麟是个女子, 恐怕都恨不得坐到傅行简大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