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大腹便便的孟若湄拜托给谢妙华。段慕鸿说:“娘,湄儿肚子里的孩子一定得万无一失。若是实在不行,麻烦你同外祖和舅舅说一声,行个方便,让湄儿跟着你到舅舅家住一阵子也成。老太太那边不用怕,我回来说便是了。可千万要保住湄儿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她便是不说,谢妙华也明白。当即满口答应,叮嘱她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切莫为了家里的事扰乱心神。
“你到了那边,我估计会遇上雁声。”傅居敬来送行,避过众人对段慕鸿幸灾乐祸。段慕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傅居敬笑道:”我把你夫人怀孕的事写信同他说了,他快气疯了。“
不知为何,这话竟然让段慕鸿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愧疚感。好像她背叛傅行简被人抓包了似的。明明傅行简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她对傅行简始乱终弃了似的。
“你别胡说八道······”段慕鸿白了傅居敬一眼。“我夫人怀孕,他生哪门子气?无聊至极!”
傅居敬不说话了,单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她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你大可嘴硬,”傅居敬说。“不过我提醒你,他如今在南边可是很吃得开。消息又灵通。你到了南边地界,估计一过江他就知道了!”
段慕鸿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般的啐了傅居敬一口:“他知道了又怎么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吃了?!”
今时不同往日。段慕鸿不再需要为了一点路费而载着棉花走水路。她带了一彪人马,雇了骡马大车,驮起去年自己带人从乡下收回来的棉花库存上了路。哪怕生意越做越大,她也还是坚持亲自收棉花。必要的时候,走垛也要亲自来。丹青依旧是她的左膀右臂,跟着她一路南行。沿途路过山东河南交界之处,大片的棉田映入眼帘。段慕鸿对丹青说:“等咱们走完这一趟回去我得同秉严商量商量,办分号的事大可停一停。得先把棉花来源解决了是正经。如今去乡里收棉花成本越来越高。还不如买上些地,雇些帮佣来种棉花来的划算。”
丹青是向来无条件赞同段慕鸿的任何决定的。段慕鸿望着对自己点头的丹青,心里忽然有些怀念傅行简还在他身边的日子。傅行简不止会对他点头摇头,他还能对她的想法做出最精妙的补充和反驳,而那才是一个成功的合作伙伴应有的样子。
马队行了数月,终于进了江苏地界。段慕鸿不便耽搁,带着人马直奔松江府。迅速找到自己的老主顾们将棉花卖掉。正是春夏之交,南方缺棉花。她像往常一样带人到柳家村去找柳小七买布。却不料柳小七出门务农去了。段慕鸿有些哭笑不得,干脆嘱咐柳小七新娶的媳妇帮她照看着随行人马,自己带了丹青便往村头的水稻田去了。
南方入夏早,到了中午更是下火似的。柳家村的花草树木也蔫头耷脑了。村口大柳树底下的鱼塘里,几条鲫鱼懒洋洋的停在水里不动。段慕鸿路过树下,看见老年人三三两两的坐着乘凉,一个个都将大蒲扇盖在脸上假寐,并不说话。只有小孩儿满地跑着,不知疲倦的嘁嘁喳喳。
“诶,囡囡不要乱跑撒,侬脚上的暑袜都要破得啦!”一个中年妇女站在自家门口的门槛上,伸长了脖子冲着外头嚷嚷。她四五岁的小女儿伴着两个小男孩一起,正在门前的几块大石头上上翻下爬。小女孩穿着薄纱衫子,打扮的像个男孩儿似的。脚上却是新制的草鞋,里头穿着洁白轻软的暑袜。她翻身爬上一块石头,回过头来对姆妈淘气一笑,“哧溜”一声,脚上的暑袜登时被石头划破了一个洞。
“宁个小巨头!暑袜破了莫要哭嚷人给你买新的!”中年妇女怪叫一声,冲上来捉住小女孩便要暴揍。小女孩瞪大眼睛哭咧咧的张开嘴,眼睛一转就叼住了正好路过的段慕鸿,于是只在一瞬间,她对着段慕鸿做出可怜相,吭吭嗤嗤的求段慕鸿救她一命。
“这位娘子这位娘子!”段慕鸿连忙出声劝阻道。对着回过头来面色不善的中年妇女尴尬的笑了笑,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北边来的冤大头:“囡囡看样子已经知错了,就不要打啦,打了多可怜撒·······”
中年妇女的眉毛跳得老高,一脸的不好惹:“我打我家的小巨头,干你何事撒?走走走,伐要在这里生事!”她回过头来狠狠抽了小女孩的屁股一把道:“才新买的暑袜给弄得烂成了这个样子,还打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