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师笑颜安慰,“你不要紧张,再试,记住要点。”
顾望之应下,大约李希曼的存在也是个诱因,她越弹越乱。
待下了课,宁老师走来再度指点,奈何顾望之心乱如麻。
李希曼轻轻笑着,心中叹道:果然是太年轻啊。
太年轻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搅得心中不安宁;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当成那人爱你的证据。
李希曼对宁老师道,“宁老师,您先回去吧。妹妹我来教她。”
顾望之诧异地看过去,见李希曼微微一笑,“包教包会。”
宁老师略一犹豫,想着这人是馆主的老婆。虽然有规定,如果学生学不会,要教到会为止……“那行,这门谁锁?”
宁老师走后,李希曼走到她身边,稍稍聊了几句。
“多大了?”
“22.”
“我34了,”李希曼笑道,“老了。”
“真的?”顾望之心中诧异,嘴上已经出口了,“完全看不出来。”
“谢谢。”李希曼笑道。
之后,她教的很用心,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一如陈生那般温和。
待顾望之全部掌握了,道谢,又道,“姐姐你学的真快。”
“我以前零零星星学过琴,吃老本呢。”
“陈老师教的?”顾望之问道。
“是。”李希曼没料到她主动问。
“你和他是夫妻吗?” 顾望之笑得可爱。她虽中二,却不是被琼瑶剧洗脑的可怜孩子。不会以为陈生是与她可能的人,所以根本也不做多想。
李希曼笑得神秘,“快不是了。”
顾望之瞪大眼睛了。今天发生的事似乎全部超过她的认知范围……甚至包括,接下来的。
李希曼仍旧笑着,带一点伤感,不作回答,却道,“你真的不想去吃夜宵么?”
顾望之道,“你想去?那我陪你。”
李希曼笑道,“好。请客。”
出了琴室的门,顾望之走在前面,李希曼锁好门走在后面。
楼道里声控灯并不十分敏捷,往往会迟钝半拍。
李希曼正要下台阶,顾望之提醒道,“鞋带散了。”
李希曼道一声谢谢,便蹲下系鞋带。
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顾望之站在三楼与四楼的转角平台处,她看见一个黑色人影,在声控灯因寂静而熄灭的一瞬间从四楼与五楼之间冲下。
她大吃一惊,意识到不对,立刻跺脚。
于此同时响起的,是李希曼的惊叫声。
灯光再次亮起的瞬间。
顾望之看见李希曼被一把刀顶着站直,刀横在脖颈前侧。
或许因为李希曼系着鞋带,被从后拉起,力度未控制好,一道鲜血已直直顺着刀刃淌下,接着两道。两道血路,细密的,蜿蜒的,钻进李希曼深蓝的卫衣里。
顾望之不知道口子多深,可她能知道疼与恐惧,感同身受,仿似架在脖子上的刀划开了她的皮肉。
李希曼没有动作,姿势相对配合,只低声说,“先走。”
顾望之知道是对她说的,心中震撼,道,“你要什么?别伤害她。”
行凶的人带着帽子和口罩,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片眉毛、一双眼睛、一个鼻梁。
“我妈妈病了……三百万,有了三百万她可以活!”带着颤抖地一句话,惊惶与歹毒同在。
“那是命。关我什么事。”李希曼笑出声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仍旧带一点轻佻,落在未经世事的顾望之心里,如同惊雷般炸开。
“姐姐!”顾望之惊得睁大眼睛,又惊又气,终于理智回归,“你别着急,我去找陈老师,陈老师肯定在……”最后半句,像是心里安慰似的,顾望之不知道如果陈生不在,她能做些什么。
只是在心里不断念着:千万不要有事。
李希曼道,“别去,别去找他。”
顾望之往上奔到台阶上了,此刻回头,只觉歹徒的刀更深一分,因为流出的血比原来多一倍不止。
顾望之很多年后都难忘那夜发生的一切,因为,那一切,是她的单纯开始被吞噬的初刻。那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