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班的许千山_作者:芥末君(29)

2020-08-14 芥末君

但Solaris毕竟是孤独的。谢微微和阿杉,是他们支撑着郑旭坚持下去。日光太孤独了,他于是找到了同伴,成为了醍醐。可是孤独是无法治愈的,来来去去,所有人都走了,又只剩下郑旭一个,还在伪装自己是日光。

郑旭说:“那我们演一个《最快燃烧的流星》。”

这歌是郑旭在Solaris时期写的,旋律横冲直撞,主歌副歌两段节奏型完全割裂。这歌张未然没听过,也没有预录的伴奏带。郑旭就自己扒拉着推子,只用一把键盘弹唱。《流星》的结构不太典型,副歌翻来覆去地,只有一句歌词:“越快燃烧的流星越闪耀。”

郑旭烧得不够快,所以不够闪耀。即便如此,郑旭也已经烧尽了所有的光。他要离开了。郑旭没法儿再面对他的缪斯,没法儿再面对他自己。不诚实的创作者毫无意义。郑旭想通这一点,就再也写不了摇滚,写不了他想写的那些歌。郑旭要走了,像流星落下的灰烬,去随便什么地方,做随便什么事。

他太累了,不愿意再发光了。

第12章

告别演出那天,郑旭下台之后,在酒吧后门接到了许千山的电话。郑旭按下接听键,电话两端都是大雨的声音。许千山没有立即说话。倾盆大雨中,郑旭仿佛仍然听得到许千山的呼吸细节。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不知是因为雨夜,还是因为许千山。

电话里听得到一辆特别吵的外放音乐的车从许千山身边过,溅起一大片水花。没过一分钟,那辆车也经过了郑旭的面前。郑旭想,许千山竟然也来了。谁告诉他的?然后他想起来,许千山已经不一样了。许千山去过迷笛,也采访过很多人,他有他的消息来源。

郑旭没有在酒吧里看到许千山。他是刚刚才到吗?还是已经到了很久,在大雨里站了很久?郑旭不愿意想这些。他总是对许千山心软,那分手的时候最好不要想太多,免得藕断丝连。

许千山问他:“我能见你吗?”

郑旭说:“不行。”

郑旭说:“许千山,咱们分手吧。”

后来郑旭想起来,并不后悔跟许千山分手这件事,只是后悔那时候拒绝了见面。他说了不行,就再也没见过许千山一面。他印象里的许千山,仍是那个T恤长裤的学生,在夕阳余晖里等在校门口,向郑旭清爽地笑。

现在,郑旭看着台上的许千山,看他大大方方站在台上,未语先笑,同台下各行各业大江南北的一群成年人熟练地招呼、寒暄,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们也的确是十年未见了,郑旭想,他们同年轻时候相比,自然会有一些改变。郑旭坐在小阶梯教室最后一排,居高临下地看许千山,听他讲美学、讲意蕴、讲山水,讲那些玄而又玄的无聊话。不期然地,郑旭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争吵。

那次吵架是因为许千山想读一个老学究的研究生。许千山说他是要搞学术的。

更年轻的时候,郑旭只在乎事实,在乎他看到的、他听到的。但这十年下来,郑旭也渐渐开始在乎理由。生活告诉他事实只是一些不如意的、可悲的后果,还不如多听听理由,才活得更容易一些。

总裁班大名当然不叫总裁班,叫作“商业领袖研修班古今中外人文艺术专辑”。许千山代的这堂课是什么“文化探源总纲”,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主题是人文艺术对于商业品味乃至当代经济社会命脉的重要性。题目无限拔高,乍听起来高瞻远瞩,提纲挈领,细想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要搁从前,别说听了,郑旭路过飞一眼就得写一首不带脏字儿骂人的菩萨念经来批判批判,但现在他是不会说什么的。郑旭单手撑腮注视着台上的许千山。许千山没看他,只是看教案,又看课堂。他的视线凌空扫过去,就像那段开堂口彩似的,似乎谁都照顾到了,却又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郑旭觉得有点儿不公平。他一直看着许千山,可许千山并不看他。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许千山没戴眼镜,还是他戴了隐形眼镜,但已经修炼到在课上见到前男友也不动声色。

这一堂课和乐融融地过去一半,到了课堂提问的时间,许千山扫视整个课堂,言笑晏晏,请同学们随便问。郑旭第一个举起手,举得高高的,逼着许千山看向自己。

郑旭问他:“总裁班能培养总裁吗?如果可以,老师为什么不去创业当总裁?”

许千山微微一怔。

郑旭知道,哪怕此前许千山再无动于衷,此刻肯定也已经认出了自己。这个问题郑旭当年就问过许千山。他说许千山啊,中文系能培养作家吗?如果可以,中文系的老师为什么不去当作家?许千山当时据理力争说中文系不是用来培养作家的,讲得急了甚至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