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你一下,怎么了_作者:窥吴江(41)

锁好水桶,钟在御一面吃一面走到放映机房门前,如上次那样,叫百威明躲好,数够了时间,才进去。整齐的睡袋旁放了沙拉和几块三明治,再加上两个大号饭团,虽然没见过人,但从爬通风口的行为看,应该也瘦。

这得是一天的量?

“老板你一次给威明准备一天的量吗?饭都冷了,会不会冻着胃,他会用微波炉吗?天热了会不会馊,我怎么没看见冰箱。他白天的时候生病了怎么办?”

吴窥江备了一肚质问,全被一番无关己的关怀备至轰了回去。那就甭客气了,二郎腿一翘,张嘴找茬:“敲门了吗?我出门一趟,你连敲门都忘了?”

钟在御提醒:“你说我可以不用敲门的。”

吴窥江随随便便就能把人骂哭,鲜少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要么失忆了,要么变成了一条鱼。

钟在御又提醒:“是的啊,你说敲门手会疼,叫我不要敲了。”

吴窥江慌张:“我那么关心你了!”

慌张完了,倍感无力。他知道了?他也明白?胡思乱想,会不会恃宠而骄?会不会作来作去?会不会是看上了他的钱而不是本人?

一惊一乍,好不吓人。

钟在御觉得老板记性太差,应该是常年辛劳的后遗症,心里溢出关心。他忍不住靠近,喉结一骨碌,惋惜:“老板你这样熬夜下去身体会不好的,会掉头发会秃顶。”

吴窥江想象自己秃顶,定然惨不忍睹。

钟在御数落:“对肾功能也不好。”

说什么不好,偏说肾!这话题再持续下去,吴窥江觉得自己有就地证明一下的必要性,他无奈地扶额,强行的、带上一贯的傲慢,生拉硬拽地转移话题:“说说你最近拍了什么?”

钟在御立马闭嘴,电光火速地识时务。一回生二回熟,顺溜得免了草稿:“啊,这次要拍一个小和尚。”

说完话,钟在御垂视的眼珠子转了一个圆周,纳罕着,怎么又撒谎了。他抬眼,虚虚地瞄一脸异色的老板,就当哄他了。

吴窥江觉得他再不管,过些天,当真顶着个光溜溜、能当灯泡的脑袋来上班了。无法无天,还当不当他是老板了!不教训真不成,可炮仗点了,张口哑火:“你……带发套?还是剃头?”

钟在御惯着他:“发套发套。”

明明应该放下的心,呲溜重提。吴窥江气血上涌,满脑都是挥之不去的小和尚。

乖巧青涩,有点莽撞,满庭院撒欢地跑,一头戳进误打误入的书生怀里。

书生为功名上山求佛,未金榜题名,先洞房花烛。

“老板?老板……”钟在御抓紧机会,拎了张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巴巴期待。

吴窥江茫然的,打哑谜似的“啊”了一声。

钟在御手支下巴,挤得一张脸嘟嘟,年纪小小,学得一口惟妙惟肖的沧桑叹气:“小和尚该怎么演呐。”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演,给自己出个难题,必须要攻克。毕竟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剧本呢,演员碰剧本,有啥演啥,他不挑。

合着是那次不伦不类形体课的后遗症,只懂怎么演书生小和尚滚炕头的吴窥江,踌躇着开不了口。但人家睁大眼睛,明晃晃地期待,也狠不下心不拿点压箱底的相授。可他一心二用,愣是给了人家不着边际的一句:“黑胡椒?”

“啊?”钟在御赶紧在手心里哈了口气,嗅着。没想到这味儿比大葱蒜瓣还熏人,是他不讲究卫生,脏兮兮的讨人厌。

“饭团里面是黑椒牛柳的,牛肉好吃。” 出师不利,丢脸如钟在御,只想逃之夭夭,不安地蹭来蹭去,“我先走吧。”小屁股一抬,准备挪窝,被厉声得挨了个结实。

“吃我的喝我的,连个谢谢都不说就想走!”吴窥江不轻不重地一拍桌,一星半点的火气也没有,还是吓得对方一耸肩膀。

一张空桌,钟在御趴得标准,等着挨骂。睫毛一眨半眨,像被一双手轻捧。

钟在御毕竟吃人家的了。吴窥江每每叫他给百威明买吃买喝,都是双份的钱,明摆着要他自己留一份,全当辛苦费跑腿费。

收了人家的钱,不买点吃,攒在钱包里,反倒像偷鸡摸狗。他都快愁死了,不过死前还想再吃几回。吃的美了,偶尔也想下次不能这样,又开始百无禁忌——吴窥江太忙,他身为大堂经理,理所应当替他承担。

“你先说说戏,总不能又让你走T台。”吴窥江数落完人家,看在书生的面上,正儿八经地瞎琢磨,“你袈裟一穿,身子骨拧成什么样了也看不见吧。”

钟在御又得现编,眼珠子一咕噜,信手拈来:“嗯,就坐在那儿,念念经。主人家死了人,请他来超度。就拍一个念经的镜头,两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