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说你进ICU了。”吴窥江先发制人。裤腿一拎,不顾地面凉成了冰块,坐下。
钟在御不吃这套:“他胡说八道,不过进ICU你来我家干嘛?”
吴窥江恍然没有意识到被拆穿了,看着他嘴角,肤白衬得紫红触目:“怎么见天地挨打。”
钟在御不安地搓了搓大腿,目光垂着,支支吾吾地说:“我皮肤好,好得快,不留疤的,过两天就没了。”
吴窥江脸色一沉:“是,我年纪大了,配不上你年轻。”客气的人不是吴窥江,“前脚把我踹了,后脚勾搭我上门看你。”
钟在御支支吾吾:“我没有……是林森。”
“你和他有区别吗?都尽会算计我这个老实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老公家暴,是不是准备好了伤情鉴定,准备去居委会告我一状?”
瞧瞧这都什么话,钟在御横眉怒目,气都喘不过来,吴窥江给他顺气,理所当然吃豆腐:“让我看看还有哪儿有伤。”
棉服扣子解开,掀毛衣,掀衬衣。青天白日里,当着四面墙上贴着的影星面,瞧着干干净净的小肚子。
钟在御似推似留地抓他的手,有点庆幸地说:“没,我穿的特别厚,身上没伤到,就衣服烂了。”他努力一骨碌,爬到床头,捞起那件冲锋衣给他看。
上等的防雨布,地上滑的、利器刮的,铅灰色上横横道道,惨不忍睹。
这要是在皮肤上?
吴窥江只瞥了一眼,红了眼眶。如何一层层剥开的,又如何一层层盖上。衣服揉揉扔床脚,眼不见心不烦,他说:“回头买新的。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去报个警?”
想起被到派出所,想起烫手的牛皮纸。钟在御拉着他说:“别去,是我的错,警察会关我的。”他怕派出所不是没道理,“我的自行车,是偷人家的。”
吴窥江差点跳起来:“你还学会偷人家东西了?不就是辆车吗,用得着偷?”想想,就这胆也不可能啊,他问,“说吧。说不好我亲自把你送进去,再把你保出来。反正你知道我疼你,舍不得。”
“我以前帮学长卖自行车,卖出去一辆给我五十块。特能赚,都不用去摄影棚。”钟在御想他还生气吗,结果一瞥,还是张黑成煤球的脸,干脆梗着脖子,“后来才知道,那些车都是偷的,我就收手了。但是有一辆特别喜欢,偷偷留下来,我说是卖了,钱都给他们补上了,六百块呢。但是他们找我,说要我找回来,我不干,就闹到学校。学校就不要我了,林森帮我说话,连他也不要了。”
面前的吴窥江冷成了一尊佛,钟在御死死抓着他的手:“我都退学了,你别送我进去。”吴窥江依旧不理他,他小声讨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给钱了的。”
吴窥江甩开他的手:“你他妈的为了六百块的车退学?”他快要被气死了,真不知道该说无知,还是笨蛋,“一辆碳纤维的二手车就给六百块?还他妈的追到现在?车呢?”
“他们拿走了。”
“我去报警。”
“老板——”钟在御垂死挣扎,“那你记得捞我,奶奶和太爷爷还要我照顾。”
吴窥江有点明白钟在御这喜欢又不说的心态了,他冷静:“凭什么?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谁先说喜欢谁先输是吧。”
钟在御磕磕巴巴:“我没有为所欲为,我——”喜欢什么的还是不说了吧。
吴窥江揽着他的后脑勺往胸前按,老男人不知羞耻,孩子都害臊,他主动点也没啥。但他不能无限期等下去,食物还有保质期呢。“林森说你受伤了,我比自己伤着还难受还疼。”
钟在御挣扎开,叫他抓牢双手:“老板——”
“御儿,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不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意思,我喜欢你始终如一。”吴窥江改坐为跪,虔诚诚恳如求婚,“我知道你有所顾忌,那么苦难我都走出来了,我不想再尝着苦过日子,不想再像今天这样恨不得立马飞过来。你再拒绝我,我就真的要放弃了,心痛的滋味不好受。”
钟在御惊恐地望着他,他喜欢又视而不见,一连几日疼得心都抽抽,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咯吱的床都压塌了。
吴窥江说:“我给你和林森安排好了,年后就回去读书。跟过我的人,这点好处还是要给的。不过就此两不相欠,见到我记得当路人陌生人,千万别搭理。”
他当真无情地松手,像抽刀断水的那柄刀。
他撒了手,任水流走。心想,答不答应你都说句话啊,一字不吭算什么!默认么,这种事就没个默认的!
起身转身,吴窥江从头冰凉到脚。腰袢忽的被轻轻拽住,他差点错过。喜出望外地一转身,裤腰袢被食指勾住。他猛地跪下来,一把抓住那一小截食指,忍不住紧了紧,怕他又跑:“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