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份_作者:林萨(69)

2020-08-30 林萨

闻如许说:“怎么会,这些是我……”是他救命的药,不吃就会死。所以就算苦得难以下咽,闻如许一次也没有落下。

可是真的太苦了,现在突然苦哑了恍然大悟的闻如许的口舌耳目。

庆元七年,二月。

长安城还是很冷,闻如许批着大氅,抱着膝盖坐在门口,眼里在看最后一场细雪,却又空荡荡的。

影卫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大夫让你别受凉。”

“我好多了,这是最后一场雪了。”

玄在他身旁,静了静,道:“王爷不知情。”

闻如许抬起头来去看玄。如墨青丝裹着双颊,苍白的脸显得双眼尤为清冷平静。

玄说:“这是老王妃的安排。她希望王爷的子嗣是与大族贵女所生。”

不忍看闻如许脸上的痛苦,玄避开视线,继续说:“也是不想王府再有另一个身世坎坷的孩子。

闻如许恍然大悟,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的,他不知道,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活这么久。

他怎么可以那么想他呢?

他喝药的时候,他都拿来尝一口,捏着他的鼻子灌,“是苦得很,但都好好喝下去,谁叫你身体这么差。”

然后又喂他一颗蜜饯,就不那么苦了。

闻如许慢慢走回房间,脱下大氅,对玄说自己要准备好好休息。

看他恢复了朝气,玄松了一口气,关上门走出去。

待玄离开,闻如许躺下,盖住头。

告诉自己,在王爷回来前好起来,然后,或许,或许……

明明满心希冀,只是不知为何,在黑暗中,闻如许控制不住的潸然泪下。

愿随君去(六)

庆元七年,春三月。

西滁大捷,贤王率八百亲卫人马先行,疾驰八百里,三天之间抵达京畿地界,在距离长安城仅有一百里的旷野驻扎起黑压压的行军帐篷。

染血脏布换下,从左肩到前胸狰狞的伤口换上药,再用干净纱布紧紧包缠。

利落娴熟的手法出自在军营里待了三个月的野生军医朱翰文。

此人是韩在野在西滁找到的神医,能结识此人也多亏两人祖上的机缘。

朱翰文志在云游四海,被韩在野留了三个月,然后强行掳到了返京的路上。

医者仁心,再者他也想见见那个贤王放在心底护着、念着的人。

换好药,朱翰文医嘱多休息,而韩在野刚才包扎时都面不改色,现在也未当一回事。

“无妨。明日及早启程。”

朱翰文想,您这么着急有什么用,明天皇帝要在城外迎人,再急也要先去宫里走一遭。

韩在野活动着筋骨站起来,披上衣服,将他一直拿在手里摩擦的护身符系于腰上。

这是半年里百无禁忌的韩在野唯一在意的事,几乎时时刻刻都带着他这个东西。

仗也打完了,朱翰文问:“这是护国寺的么?”

“在塞北这么多年,朱大夫还知道护国寺?”

“军营里多的是,都是家中妻母去求的护国寺御神幡。”朱翰文在伤兵营看多了,熟能生巧,“王爷你这个别致,还做成了香囊。”

将其从腰间摘下,把这么久自己没发现端倪的小东西放在眼前转转,韩在野眼眸半眯,“里面可还要放什么?”

“主持的经文已经写在了上面,我看他们都是系在胳膊上,许是王爷这个不一样……!王爷,不能打开……”

已经迟了,这个伴随韩在野九死一生,冥冥之中立了不少功劳的护身符被他亲手打开了细绳的小口,并从里拿出一寸白纸。

“愿随君去”。

这个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对他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教的。

韩在野盯着那四个字,按住眼睛轻笑,小桃啊。

忽然,外面冷风刮进,有人突然闯进了帅帐。

“谁?”

“王爷!”

跪在地下的人竟然是玄。

韩在野下意识往入口看,并未有人再走进,“他呢,是在王府?”

看见跪于地上的玄在微微颤抖,韩在野目光刹时冷凝。

“王爷。今年除夕,有人欲杀小世子。为救世子,闻如许坠入冰湖,此后便久病不愈。今晚,人没了。”

帅帐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韩在野纹丝不动,一尊寒铁般站着,直到他不堪重负,突然吐出一口血。

“王爷!”

韩在野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众人,将自己的心腹拎至眼前,齿缝染红字字泣血:“你说什么?”

一夜春风,薄雪未融,城外的桃花林已经有了点点新绿花萼。一匹夜马疾驰而过,踏起雪尘,奔往不等春来的长安城。

“小世子好些了吗?”

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混淆了时间,李颜轻声道:“潜儿已经好了,明日带他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