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如许苍白冰冷的嘴唇露出笑,说道:“好了就好,世子金贵,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他自己坐了起来,青丝如瀑,看着窗外,“长安的雪化了吗?”
李颜知道他真正想问的,说:“没有,你再等等,他马上就回来了。”
是吗。
闻如许想站起来,走出去,走上街,然后走出长安城,如果可以第一个迎他就好了。
但是被困住,回过神,他还累赘的身体里,走不出半步。
昏迷几次,闻如许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气若游丝,又次次醒来。
最后一次,一只手握住他好冷的手,说:“如许太累就睡吧,别等了。”
窗外,犹带寒意的春风徐来,带走残冬与新魂。
亲王府深夜来客,李颜披件衣服急急起来,轻甲未卸的韩在野已经站在灵堂外。
就在闻如许身前住的小院里,有两个守夜的婢女,打着盹,一睁眼见到萤火一般聚齐的灯笼,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看到一双笔直的腿,带着金戈铁马沙尘味道,迈进这个简陋的灵堂。
李颜站在门外,“他……没有身份,不知道怎么样合乎礼制,只好暂时留在这里,等王爷回来定夺。”
风过无声,烛火轻跳,韩在野伸出手去抱躺在漆黑棺淳里的人。
冰冷的长发披散,眉眼如画,孤孤单单躺着,像只是睡着了。
可是这里真冷啊。他的闻如许怎么受得了。
刹那间,目光大恸,热泪长流。
见他肝胆俱裂至此,门外众人不敢踏进一步。
李颜哀泣,又解释不是她故意冷待他。
“王爷……”
“你做得没错。”
万籁俱寂,韩在野解开轻甲、战靴,一一置于地上,拿下发冠,如墨长发流泻到腰。
饮血的韩刀出鞘,寒光更甚外面风雪。
众人恐他万念俱灰间要做出冲动的事,心中大骇,“王爷三思!”
韩在野削下一缕发,放入棺中,然后背对众人,披发赤足,仅着单衣的身形如雪山,“都退下,今夜本王要送发妻。”
庆元十三年十二月,以天子失道,帝御武太极宫,仁宗惧,遂还政。
春正月,改元天授,赦天下。
立王妃李氏为后,长子为皇太子。
武帝立十七年,六战六胜,平四洲,海内并一,圣被泽无疆。
然少不易,性暴虐阴忍,诛尽猾臣,又诛仁宗宗族,有才德者先死。天授三年,夷李希炳三族。李希炳,李后之父也。李后幽锁长阳宫。
天授九年三月申末,皇陵成,追封小桃后。言者斩。
小桃后,有貌色,伴君十载,其人遍寻史册,未知其名,亦称为无名皇后。
第33章
在以往的三四月份,因为讨厌的柳絮和花粉,闻如许要么请假出国,要么不出门。
现在没了工作,他窝窝囊囊地在房间里,连窗户都不想开。
至于冯连朝单方面和他约好的去医院,他都没理会。
从某些方面,闻如许自认的确是一个挺没良心的人。
比他更没有良心的是韩在野。
韩在野早上被秘书接走,下午让闻如许开着车过去接他。
个子高猛的韩在野站在路边,叼了支烟,长腿倍儿直。
看到闻如许的车,韩在野迈过行人道,剑眉薄唇,气宇不凡。
走近了,看清韩在野嘴里咬着的不是细长香烟,而是一根棒棒糖。
想到他最近嘴里一股接近冰凉的薄荷糖味,闻如许腹诽,要是这个年纪得了蛀牙,丢不丢人。
韩在野上车就把硬糖咬碎,想找瓶水漱漱口。
单位小姑娘分他的糖,甜。
瞥到闻如许时不时的小眼神,韩在野在后座扒拉的手伸回来,推着闻如许的后脑,亲了过去。
碎糖化水含了一嘴儿,闻如许柔软滑嫩的嘴和舌头吮着生甜,犯了烟瘾的躁郁才彻底缓了下去。
“冯连朝说又找不到你了。”
闻如许嘴唇湿亮,像沾着一层亮晶晶的糖水,开口一股甜甜的奶味,“他怎么总找你?”
“觉得我俩好,还能怎么样。”韩在野控着他的脸不让动,满不在乎,“不愿意见人?”
闻如许推他,也不说话。
韩在野忍下了一天积攒的躁郁,松开手,说:“天气不错,出来走走,不想见人就算了,门都不愿意出了,我管着你了吗?”
闻如许刺他:“你不就喜欢我哪里都不去吗?”
韩在野不咸不淡地纠正:“你要知道回来,我就不能想着怎么关得住你。”
闻如许顿顿,余光看韩在野莫名不高兴的表情,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开始隐隐担心冯连朝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