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远打了个哈欠,误打误撞点开了屏幕上方弹出来的订单待评价消息。屏幕跳转到一个旅行APP,杭远扫了一眼,发现童乐心的订单竟然有不少。
仔细一看,全都是同一家民宿的订单,还颇有规律,每个月都会有一单。再仔细一看,那家民宿的地址非常熟悉是高三那年他们一起租住过,后来被房主改造成网红民宿的loft公寓。
杭远猛然记起来,在公寓楼下见到童乐心那天早上,他看到童乐心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他嫉妒得发疯,也难受得厉害,喝醉了去找童乐心,后来那个樊老师又出现在自家楼下,还离童乐心那么近,他直接给了人家一拳。
虽然该吃的醋都没少吃,但其实除了冲动的时候,杭远从未计算过童乐心不爱自己的可能性,他知道答案毫无疑问等于零,只是有些话没说开,或者他还没能给童乐心足够的信心。
以至于童乐心对他一点头,他就成天乐得像个傻子,把有过的疑问全抛在了脑后,就比如童乐心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寓楼下。
杭远下划屏幕,把那些订单记录挨个看过去,心想,我果然是个傻子。
接着便拿来自己的手机,搜索这家民宿的订房信息。
很幸运地,今天还没有人预订。
下单完成的同时,厨房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戛然而止,童乐心叫他来帮忙,杭远连忙放下手机,起身过去,却不管刚出锅的菜,反而去抱穿着围裙的童乐心,鼻尖埋在他肩头,“好香啊宝宝。”
童乐心佯怒去打他的手,手劲儿还没落下来,先笑了,“别闹,都是油烟味。”
杭远迷恋着此刻萦绕住鼻尖的味道,是烟火气,也是童乐心的味道,他承认自己时常像个轻浮又急色的混蛋,但他同样也沉醉于童乐心永远善良柔软的内里。远不止如此,还有许多坚韧的棱角,被包裹在其中,支撑着他的心心这么多年一个人走过来,绕了个圈,走回他身边。
老城区楼房低矮,挡不住大片大片的晚霞,绯红染透整片天空,从厨房的窄窗往远处望,视线刚好可以框住一小片烧得最烈的火烧云,角度完美。
杭远偏头亲亲童乐心的耳朵,“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
天渐渐黑得早了,206路的车灯掠过站牌时,最后一缕晚霞也臣服于黑暗。S市的车流依旧拥堵,行人的步幅依旧匆匆,公交车开上熟悉的二环路高架桥,途径偶尔的颠簸,窗外掠过的是别无二致的繁华,将他们送回十七岁的某个深夜,戳破一个秘密,成全两件心事。
“阿远……”童乐心从刚上公交开始就感到不对劲,这条线他再熟悉不过了,终于在车驶下高架桥时忍不住开口:“我的手机……你都看到了对不对?”
高峰期还没过,车上人挨着人,杭远在身后护着童乐心,覆上他握着吊环的手,在一片嘈杂中贴着他的耳朵,不答反问:“每个月二十号,是你发工资的日子吗,宝宝?”
民宿的每个订单都是二十号下的,杭远知道这并不是他们的任何一个纪念日,只是童乐心终于舍得从现实的辛苦中抽出身来,用住一晚民宿的价格,送自己一个短暂的美梦。
和他如出一辙的傻。
公交到站,杭远拉着童乐心跑,就像很多年前他做的那样。去见童乐心,他总是跑着的,从学校或者从杭家翻墙跑出来,校服外套塞进书包里,跑向公交站,等下了公交,再继续跑向童乐心,那时的他没有什么细腻的心思,唯有这点鲁莽的英勇。
牵着手气喘吁吁地跑进公寓楼,在电梯上行的空当里接了一个吻,心跳声在密闭空间里被放大。
密码解锁,推开门,踏入玄关,好像能看到那个从楼梯上跑下来,扑进杭远怀里的童乐心,满怀十七岁的天真,十七岁的爱恋。
没有开灯,对着一室漆黑,两道喘息声缠在一起,拆也拆不开。
杭远托着童乐心的臀尖,把人抱起来压在墙上,一直吻到童乐心推他的肩膀,才放过嘴唇,去吻他的耳尖,一边吻一边说:“找到你的那天早上,看到你上了那个人的车,我快疯了,我以为他也住在这个小区,你在他家过夜,早上再一起去上班。”
“我甚至还有更可怕的猜测,因为你以前说,希望长大以后能住在这里,只有我和你,还说,如果能养一只狗就更好了,”杭远顿了顿,“我差点以为,你已经和别人完成了这个愿望。”
“想象力好丰富啊,”童乐心笑着抚弄他的头发,环紧了他的脖子,低头认真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只想要阿远。”
杭远也笑了,“我知道,我当时只是……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