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轻送_作者:温禹(11)

2018-02-28 温禹

  他有时还会带她去自己班的自习室学习。她在看书,他就在旁边拄着胳膊,歪着头看她。看着看着就会笑意满脸。可是一旦她发现了,他就正襟危坐,并正告她:好好看书。天啊,守着这样一位多情的哥哥,他还如此不加掩饰地用眼神温润地光顾着她,叫她如何能安心看书?书,此时已变成真正的摆设,她真正看的,是身边这个人。

  他坐在她旁边用眼神光顾她的时候,也会突然地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自习室,去外边呼吸新鲜空气。月色每每都是唯美的。月下的一对人每每都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呵,大学时光,美好的情感,倘若就这样一直走向遥远的未来该有多好?

  他就要毕业了,一个学期,四个月。四个月算起来是120多天,1400多个小时的白昼时光,还有1400多个入夜的时光。如果把这些时光都满满地填充上,他们,应该可以刻骨铭心地爱一场吧。

  但是她不想说这些,他好像也不急于说什么。

  那一天,夜幕降下来了。他们两个都不想去食堂吃饭,也不想去自习室研读那些枯燥的书目。于是相约一起去散步。

  他拉着她的手,不,他是第一次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拉了她的手。当时她还在想,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变得这样心有灵犀呢?难道这些日子真的发生了什么吗?初相识,他们是在那间老旧的图书馆里,媒介物是那条有了年岁的板凳;第一次走进她的宿舍,他似乎就多情地眷顾过她;后来他们经常会不期而遇,遇上了就一起上自习,一起去图书馆,也一起去漫无目的地闲游。在他们相识的这些时间里,梳理一下情感的脉络,似有似无,难道爱情真的就是这样得令人摸不着头绪,又有些许渴望,些许激越,和些许的甜蜜?

  他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她的思想还像一匹奔马,毋自在无际的荒野上驰骋着。过往的时光里,她的生活太过单调,太过苦闷。她那时候的世界似乎只有横眉冷对世界的父亲、宽容但又忧虑的母亲、管理严格的学校、相识但不相知的同学,以及她家不远处的芦苇荡、小鱼港和虾蟹的味道。她好像只懂得芦花飘飞的感觉,那种轻柔的,像来自天外的抚慰。是的,她确实没有感受过除此之外的东西。20岁以前,她的心灵是一片荒漠。上面连一棵像样的仙人掌都没有生长过,何况是沙棘,何况是千年不朽的胡杨树?所以她在那一瞬间似乎凝住了,站在原地没再动。她不懂得,执着自己的手的那只手的主人,何故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的眼睛里分明荡漾着一汪湖水,只要她和他一对视,就会被淹没。

  他没料到她会凝住不动,更迷恋于她飘向远方的、幽静而神秘的目光,于是把她拉到怀里就要亲吻,这一刻他突然就想要这样做,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但他却不小心遇上了“顿号”。不错,是顿号,她的身子此时是硬的,难道她不喜欢他?于是他看了看她,用眼神问她:你不喜欢?

  她还在想他的眼神,和那汪行将潮涌的水波。她不知道是不是有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总之眼睛有些迷蒙。她还想说,从没有这样被一个男孩亲热地牵着手,她只是不适应。但是那该有多丢人啊,长这么大,竟然没有和男孩牵过手。所以她的脸莫名地红了,心跳也在那一刻变得极不规律。

  他冲她了解地微微一笑,努力地克制着涨潮般涌上来的情绪,扭过头去,拉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他的手并不像书中所写的那些男子的手,温厚,宽大。那是一双修长而柔润的手。他握住她的手时,她感觉自己的手已经被完全包容了。他挺拔的身姿站在自己的身侧,就仿佛一棵笔直的树,一下子就挡住了来自周围的一切叨扰。

  这种感觉真好。她愿意就这样走下去。

  他们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工大西侧的月河。月河弯弯,在月色中闪着微弱的亮光。月河边的冬柳,像是羞涩的女子,低低地垂着头颅,随着轻风,舒缓地舞着光秃的枝条。

  走到一棵较粗壮的柳树下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忽然地就拥住了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不能动,也不能呼吸了。她涨红了脸看着他,拿眼神寻找他的思绪。但是他不理她。他只是搂着她,嗅着她的头发,将脖颈贴着她的脸,望着不远处的月河对岸。她能听到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呼吸里的变奏。但是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