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那几个还没动手,我赶紧站出来:“安总,我们并不知道市特在这里演习,您要扣人的话,这并不符合规章流程。”
安澜抬眼:“规章流程?你倒说给我听听,怎么不符合?”
“我朋友刚才的言行是有冒犯,但情节并不构成妨碍公务罪,演习本身就是为了服务于民,没必要把警民关系搞得这么紧张。”
这话总算让安澜正眼瞧了我,他语带不屑地反问:“你觉得我跟你一样,有空在意警民关系么?”
随后,他对我一字一顿道:“根据《刑法》第270条之规定,妨碍公务罪是以骚扰、威胁等方法,阻碍国家工作人员依法执行公务。半小时前,江边的商贸区里发生了一起劫持人质案,歹徒抢夺了押运车枪支一把,现在嫌犯虽已归案,但枪支依旧下落不明。这种时候,南西的孟警官,麻烦你告诉我,封锁现场是否合情合法?你的朋友不明真相就企图进入,我有没有权力先行扣人?”
听了安澜的一席话,我当下就底气不足了。确实是我先入为主地认定封路是出于市特的演习需要,避重就轻地忽略了他们正在执行紧急任务的可能性。
尴尬之际,安澜的对讲机响起,一线传来消息说被抢枪支已被找到。他终于让开一条路,对齐锐说:“解决了,你们可以过了。”
“你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处理,我们绕路过去就行了。”齐锐并没采纳安澜的建议,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让我和齐晓枫先坐进车里。
一上车,齐晓枫就问我:“这人谁啊?这么横。”
“市特警总队的总队长,安澜。”我小声答道。
“年纪不大,官儿倒不小啊,二代吧?”齐晓枫不屑。
“他还真不是。”
我猝然想起和安澜的第一次照面,那是在一场葬礼上。
思维不禁跳跃到了两年多前,那时我还在南西实习,当时在黄江发生了一桩震动全国的刑事惨案一间公寓内,一对老年夫妇及一对青年夫妇遭到杀害,四具尸首被依次悬挂在主卧、客卧的门框上。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身上布满外伤,系死前遭长时间虐打所致。现场遍布血迹,惨不忍睹,接警的民警抵达现场,强行破门后,立马吐了个人仰马翻。奇怪的是,被害家庭中惟独一名五岁女童侥幸生还。
实际上,当刑侦人员赶到时,发现那女孩非但没有死,更是连一点外伤都没有。她就如同一只断线木偶般被绑在一把木椅上,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却满身都沾满了亲人的血。
凶手当着女童的面屠杀了她的外祖父母、爸爸妈妈,这是连成年人都承受不了的折磨,何况那时候,她只有五岁。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像失了灵魂的躯壳,再不会和人对话,看东西也再无焦距。
那个幸存的小女孩正是安澜姐姐的孩子……
案件真相被严密封锁,因为这并非一件普通的灭门案,而是针对公职人员家属实施报复的恶性案件,上头不愿意把这动摇人心的恐怖一面在和谐的今天公之于众。
当时逃过一劫的除了那个五岁女童外,还有一名在中东执行维和任务的警察,他的履历如同警界神话般激励着一批又一批后人
公安大学战训专业的头名状元,在校期间便以优异成绩被国安局提前内聘;毕业后进入陆军特种基地受训一年;25岁重返黄江,正式加入黄江市特总队,屡立战功,在理论及实战上扩充了黄江市的反恐体系,成为新一任市特总队长,后以顶尖特警的身份辗转于全国乃至全球的反恐、反犯罪战斗中。
传说中的安澜是等同于警神的存在,只是,我没料到第一次见到他竟会是在他最痛不欲生的时刻。
有内部消息称,安澜卷入了一场涉黑涉政的大案,触怒了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对方摸清了他的家底,在他远赴中东时,当着他外甥女的面杀害了他所有亲人。
就此事,上层给予了高度重视,葬礼以烈士出殡的规格操办。所有出席的民警统统手持白花,神情肃穆,一朵一朵,齐齐摆放在那四口棺木前。
如今,车窗外那抹修长的身影与我记忆中的安澜重叠起来。
我想起在葬礼上,他身着警服,外披孝衣,目无表情地对所有瞻礼者一一回礼。女孩父亲家的亲属突然情绪失控,冲来对他又骂又打,一巴掌扇落仍不解恨,还狠狠抓下几道血印子,哭喊着安澜才是罪魁祸首。几名警察上前来拉,那人仍恶毒地咒骂:“为什么不杀你们这些警察?!该死的是你们!是你们!”
活着的烈士。这是我对安澜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