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警察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满足儿时的幻想,如电影里那样英姿飒爽,除暴安良?可连身边的人都没法保护,岂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那时候,我自问是可以感同身受到安澜的痛苦的。难以想像他竟有如此坚强的内心,面对所有来访者,他从头至尾没有掉下过一滴眼泪。有人执意把他的外甥女抱入灵堂,和父母最后一次道别。当孩子经过他身边时,那一声怯生生的“舅舅”,让安澜剧烈颤抖了一下。
我看见他转过身,极力压抑着快要崩溃的情绪。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将成为这个女孩最大的支柱,所以,他不能歇斯底里地与她抱头痛哭。
灵堂门口又步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齐锐来了,他一直走到那个颤抖的身形背后,轻声安慰:“安澜,坚强点。”
坚强这东西一般是在重要之人说要坚强时才最容易瓦解。
那一刹,一颗晶亮之物突然滑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安澜抬手,迅速抹掉眼泪,转身面向齐锐。他不愿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任何人,哪怕他早已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你来了……”
听不出是陈述还是疑问,我只记得那一句过后,安澜像是失了脊柱般,直直倾塌。
齐锐揽过他,一连唤了几声仍不见反应。组织上早料到会有类似情况出现,在外候命的医务人员立即将他抬出灵堂,实施急救。
回忆越至现实,边上的齐晓枫推了推我:“哎,那个安总跟齐锐什么关系?以前在一起过?”
“我就知道他们认识好多年了,不知道谈没谈过,但就安总那气场,属性不可能和咱俩一样。”
“你懂个屁,那根本就是一公零!”齐晓枫瞬间醋意大发,吩咐我说:“给我注意他点,要跟齐锐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车外,安澜瞟了我一眼,冷不防地对齐锐说:“市特最近招人,把那小子给我吧。”
这话让我的心跳都加快了,像是入宫多年,头回被翻牌子一样。可齐锐却替我回绝了:“孟然一直都在基层工作,加入市特的话,恐怕没法胜任。”
“胜不胜任都有考核标准。”那样的借口安澜并不买账,“他和我的人都能过两招,成天忙点琐事,可惜了。”
齐锐没有让步的意思:“我已经准备让他去齐锋那里了。”
安澜像是听明白了点什么:“行吧,过段时间,我会让宣传处下发竞聘函到各单位。齐锋倒不会跟我抢人,但我也做不来求才若渴那一套,愿意来的自己会来。”
齐锐没再多说什么,寒暄了两句就上了车。他似乎有点刻意避着安澜,不愿意接受对方过多的好意,就像我对他一样。
市特收工,我们依旧绕路。
第21章 流金岁月 21
这回上路,我没什么话了。齐锐在后视镜里看着我问:“你想去安澜那里吗?”
他这话倒把我问倒了,就像有人要送你一份天大好礼,却因为太过贵重,因为没什么可以回礼,所以不知怎么开口接受。
齐晓枫在边上插嘴:“你可别找死啊!那位老板一看就不好对付,你抖M还是怎么的,非得找个魔鬼上司!”
我想跟齐晓枫说,那魔鬼就是我男神,就是我的职业标杆。要是跟了他就跟职场菜鸟混进了世界500强,做啥都觉得倍儿带劲。但当着现任领导的面,我没法这样说,只能淡淡道:“人家也还行吧,就刚才那事,确实是咱们理亏……”
齐锐估计看出了我的那点心思,补充说:“安澜他脾气不太好,你跟他不一定处得来。”
齐锐这话说的并不全面,因为他哥哥齐锋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发起火来,茶杯都能往人头上招呼。据说安家惨案发生不久,组织上决定把安澜调回国,却遭他严辞拒绝,毅然决定重返境外,唯一要求就是把外甥女江安琪的监护权变更到他名下。
市局会议上,见安澜一意孤行,刑侦总队的总队长齐锋怒发冲冠,直接把枪都拍上桌,骂道:“你他妈铁了心要当烈士,是吧?烈士待遇也就你生前的40个月工资,外加你家那小孩高考加个20分!你个不识好的为这点好处,命都不要了?你是打算离开了黄江就单枪匹马去报仇吧?老子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与会警员纷纷劝阻齐锋,安澜却头也不回地向外走,边走边说:“那烦请齐总你朝着头打,我身上穿了避弹衣。”
那句差点把齐锋气出内伤的话一度在黄江警界被奉为经典,并衍生出另一个版本,说是别舍不得瞄准要害,歹徒说不定穿了避弹衣。
又据说这话传到齐锋的耳朵里,他笑骂:“谁说我舍不得他了?我这是为组织保留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