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无聊,我时不时想起那个古怪的梦,查了解梦,说是梦见登高,那是升官之象。
没出两天,这话成真市特的商调函下来了,表彰我护驾有功,免试录用,年后正式到岗。
我手握商调函,来回看了几遍,差点一个跟头跪下去,原因是任用岗位一栏的几个字写得特别亦幻亦真,居然是市特一支队队长!
安澜专程派了人来看我,捎来一句话,说他接管整个市特总队的时候,周岁刚满25。我心知安澜这是拐着弯提醒我别当阿斗呢,他给了机会,要我牢牢把握。
临出院前一晚,半睡半醒间,我隐约察觉到有人坐在床头。我微微睁眼,漆黑的病房里只看得清一道修长的剪影,而这个轮廓恰恰对应了梦里的那个人。我想要拉住他,看清他是谁,可身子却像鬼压床了一样动弹不了。我搞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另一场梦,只记得那个人俯下身,贴着我的嘴唇印下一个吻。
这种感觉……他并不是俞宁。
一个名字从心底浮了上来,就快跃到嘴边,我猛地有了答案,可我不敢喊,我不知该怎样去正视……我不明白自己何时开始遗憾,遗憾事到如今,只能和他擦肩无缘。
两股呼吸相接,我没有力气去推去搡,只得慢慢瞌上眼,告诉自己这必然是一场荒唐的梦,只要梦醒,就一切回到正轨了。
姚永昌夜访齐则央的府邸,前来接应的是安澜,驱车半小时就到了,堂堂黄江政法的一把手住的却只是市区一套普通的三房两厅。
进了门,两人对案而坐。
齐则央亲自沏了茶,姚永昌品了一口问:“你这不是今年的新茶?”
齐则央笑说,沉茶要比新的好。他为人低调,住行朴素,敛去了所有为官者的锋芒。然而姚永昌却知道,这只老狐狸从不像表面这般质朴无华。姚永昌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客厅里悬挂的一张照片上,照上有个女人,一身旗袍,温婉恬静,正是齐则央的发妻陈婉华。
“你内人过世有十几年了吧?”
姚永昌清楚记得数十年前那桩震动全国的高官落马案。黄江市的领导班子由内部揭发,扳倒了当时的黄江市长陈婉华的父亲陈向渠。最为戏剧性的是搜罗出陈向渠严重违纪证据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婿齐则央,关键时刻,他选择了大义灭亲。
齐则央此人出身平凡,早年只是一名普通刑警,但就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却在一桩挟持案中,成功解救了市长的女儿。
自古美人爱英雄。
官家小姐陈婉华不顾阶级悬殊,硬是把一颗芳心许给了职务卑微的救命恩人。
自此,齐则央的仕途便顺畅了,他依仗着陈家的权力、人脉,一路平步青云,很快就爬上了凭自己毕生不可达的位置。然而,当陈家那棵参天大树倾覆之时,这个获利最多的女婿非但没有共同进退,反而伸手狠推了一把。
最终,陈向渠被判无期,陈婉华饮恨自杀。反观齐则央,他却迎来了仕途的又一度崛起,数十年后近乎完全取代岳父,只手遮了黄江。外人道他在大是大非面前站对了立场,保全了党章、党性。可姚永昌心知肚明,这套说辞根本全是狗屁,齐则央此人彻头彻尾就是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
此刻,长案对面,齐则央淡道:“是啊,她走了有个十五六年了。”
“没想过再找?”
“不找了。女人呐,麻烦。”
“齐锋和齐锐那年也不小了,他们对那桩案子就没点什么看法?”姚永昌又品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我们这辈人啊,权谋玩得多了,成天想着对外,倒忘了家里的那些个了。”
这话让齐则央停下了斟茶的手,他侧脸吩咐安澜:“小安,你先回避一下。”
安澜称是,默默出了门。
姚永昌忽又问起别的:“那个枪手审得怎么样了?”
齐则央答:“审了两晚,都招了。市局的文职,十年前进京信访过,当时信访局归你管,你驳回了他的申请,这人一直怀恨在心,足足等了十年,组了炸药、盗了枪就为瞄准这一天。明天我就派人把笔录送来给你过目。”
“文职?”姚永昌挑眉,“你信么?”
“你的意思是要重审?”
“这人不过是枚弃子,审不出多大动静了。”姚永昌点了支烟,幽幽道:“中南海的那位出手了,要弄的不只我一个,还有你。”
齐则央猛一抬眼:“你是说那位想在黄江做了你,借势推到我头上?”
姚永昌冷笑:“老齐,你的心思我很清楚,不管谁上位,你要的无非是保住现有地位,但那位已经发信号了,他不肯放过我们,你我可是帮他铲平了重庆的人,飞鸟尽,良弓藏,你要再置身事外就等同于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