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吓得鹌鹑一样站在潘建辉面前,心想这次死定了,不定把自己发配到哪疙瘩盯码头了,结果潘建辉恶狠狠地恐吓了一句:“找不到,我就刮了你!”
看着小李出去了,潘建辉反倒笑了:“这小子,广告宣传意识还挺强。”
小李的广告语“如果你身边走过一只金毛,请看看它的狗牌,五万元等你拿!”很明显奏效了。一个到陵园扫墓的女人随手翻了翻遥宝儿的狗牌,尖叫一声就激动得开始打电话。不看电视不看报纸,只晚间听听收音机里播的民歌和戏曲的小游叔并不知道自己的小狗这麽出名。
小李接了电话就觉得这次挺靠谱,毕竟这个陵园长眠着老潘先生还有龙宇的父亲。这墓位还是几年前龙宇的父亲过世时老板亲自给选的。
中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守园人小游叔搬了把摇椅放在小屋门口晒太阳。摇椅旁边的小凳上摆着一碟子腌辣椒,热水杯里烫着二两白酒,他嘴里正撕扯着半拉肘子。连皮带肉扯下一块儿高高抛起说:“小黄,接着!”遥宝儿跳起来接住,小游叔抿了一口酒嘴里嚼着含糊着唱歌:“蓝个高高的天,清个灵灵的水,山坡坡上走来赶着羊群的哥哥,小妹妹站着把辫子甩,哥哥你看见那辫子稍上的红缨缨嘛……”
“遥宝儿!”一声叫,吓得正在吃肉的小狗听见了走到小游叔身边,尾巴一个劲儿地摇。
“哎,干什麽你!”小游叔放下架着的二郎腿和手里的肘子,把油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起身说,仰头打量站在面前高大魁梧的男人。
“这狗是我的!”潘建辉一看遥宝儿身上脏地看不出淡金的毛色了,皱皱眉头说。
“你的?”小游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潘建辉走过去拽着死活不动的遥宝,拖着前腿拖过来,翻过狗牌仔细看了看,指着说:“看着没?我的电话!”小游叔凑近了仔细看看,这几个月以来和小狗朝夕相处朋友一样,忽然窜出人来说要带走,确实舍不得。“带它来的那个男人呢?”
“不知道!”小游叔没好气地说,“小黄过来!”遥宝儿一听就往回窜,小游叔撕开肘子喂给遥宝儿,摸摸它的脑袋。
“我问你带它来的那个人呢?”潘建辉心里开始冒火,看遥宝儿的样儿像是一直和这个老头在一块儿,那,他呢?
小游叔看了他一眼,再往後看看远远地整齐站在後面的六个人说:“小子,别以为人多说话就横,你瞧……”说着伸手指指竖满一个个墓碑的山体,“……别管多有钱有势的人到最後也不过就占个两尺见方的地方。”
潘建辉抬眼看看冷静了一下走上前叫:“大叔。”
“嗯。”遥宝儿一个劲儿地舔着小游叔的手指头,他不紧不满地说:“年轻人,你要问我什麽?”
“大叔,我想知道把狗送给你的人,那个男人他去哪儿了?”潘建辉自认自己不是个恃强凌弱的人,但是也从来没有服软过。今天用这样有些哀求的口吻跟人说话还是第一次。
“哦,是不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又瘦又小干巴巴风吹就倒的男人啊?”
潘建辉皱皱眉头忍着气说:“差不多吧,没你说得那麽夸张。他应该穿着白衬衣藏青色裤子黑皮鞋,走路有点驼背,眼睛不大,睫毛挺长,说话不太好意思看人,容易脸红,笑起来鼻梁先皱一皱,下排左边牙齿有一颗不太整齐挤出来了,手腕上有一颗红色的痣,无名指比食指长。”
他一口气说完,小游叔歪歪嘴说:“黑灯瞎火的谁看这麽仔细!行了,看你确实挺着急的,那什麽……人究竟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反正他在上头哭了半天,又嗷嚎了一嗓子,留下几个字就不见了!鬼看见他是不是跳下去了!”
说到这儿小游叔又想起这碴儿来了,一拍大腿说:“那风水墙是风水先生下过符的,专门聚阴气的地方,他居然用血写字,日他姥姥,我整整刷了一上午……”说着,就见潘建辉已经大踏步往山上跑了,“……还留着印子!哎,你知道在那儿吗?去,小黄,带他看看那字儿去!”遥宝儿转身就往山上窜去。
风从耳边吹过,喘息的声音像擂动的鼓一样,心跳的声音猛烈而又暴躁。潘建辉沿着白玉砌成的风水墙一路向上,目光始终在搜寻着。
劲风在头顶回旋呼啸,小狗在身後跟随,潘建辉一路速度不减跑到山顶,蓦地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风水墙。被反复冲刷了无数次後,鲜血只留下一点残余,深深地沁入到玉石的纹路中,顺着石纹渗开,再也无法湮灭。
淡淡的红痕,淡淡的七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