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顺着字迹描过。这是用指尖心上的血写出的字。每一笔每一划,映入眼中深凿在心上。
“不!……”一声狂啸在山头响起,声音凄厉嘶哑,飞鸟惊起展翅飞过,树叶随着风摇摆飘动。
第44章 用尽此生
“不!……”一声狂啸在山头响起,声音凄厉嘶哑,飞鸟惊起展翅飞过,树叶随着风摇摆飘动。
手指一遍遍地用力摩挲,直到磨破指尖,血迹出现。疼,很疼,破损的指尖滑过粗糙的石面上,疼得连心都抽动了起来。
他就是这样在悲与痛中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七个字。
手指顺着字迹描过,新鲜的血添在暗淡的血痕上,这七个字逐渐鲜艳,映红潘建辉的双眼。
“咚咚咚”的闷响,潘建辉的额头抵在墙壁上一下一下地磕着。“潘建辉,你是个混蛋!”他低低地呓语。
他为什麽“深爱”着父亲却没有生死相随?他为什麽要留在你身边任你打骂任你凌辱?他为什麽可以自由出入却从未逃离?他为什麽临走的那一刻眼里含着泪光?
你有给过他辩解说话的机会吗?车祸後他面目全非地醒来,你就把他投进了人间地狱,用你自己所能想到的卑劣方式来惩罚他。
你鄙视他勾引父亲以身委人,你仇恨他害死父母家庭破碎,你蹂躏他的身体和心灵,你践踏他的尊严和希望,你把他逼到面对你无法开口,只能在离去後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这几个深沁入石壁中的血字替他诉说了一切。
为什麽会这样?我到底错过了什麽?……攀上石壁,潘建辉面对山间仰天大喊:“你给我回来!回来!”幽深浓密的山谷回响着,回来~回来~回来~呼唤过後,整个陵园归於平静。风声叶响,绵延而上的白玉石墙上一身黑衣的潘建辉孤零零地站在墙头眺望远方。
遥宝儿被带走了,趴在车後依依不舍地看着渐渐远去站在门口摆手的小游叔。
潘建辉把监视器中龙宇的照片打印出来分发下去,暗地里搜寻,只要有任何关於他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报。
潘建辉从那个十几年来从未开启的保险柜中取出尘封已久的档案。静下心来翻开从未仔细看过就扔进去的车祸报告,一字一句每张照片看过去。从现场的痕迹和调查报告中不难看出是母亲的车子撞向父亲的车,然後冲向站在路旁的龙宇,把他撞飞了,车子燃烧起来。
闭上眼睛仰躺在椅子上,手中的报告滑落在地上,一张张的纸和照片散落在脚边。摁开通话器:“齐伯你进来下。”潘建辉说。
不多时,老管家进来了:“少爷。”看看散在地上的纸张,齐伯俯身一张张捡起来和在一起,照片上被包扎得木乃伊一样的龙宇还有撞得面目全非烧得精光的车子映入眼帘。
“少爷!”老管家看看紧闭双眼眉头蹙起的潘建辉,轻轻叫了一声。他身上真丝的衬衣全都是折痕,烟缸里满是烟蒂。
“齐伯!”潘建辉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老管家,吸了太多烟,把酒当水喝,嗓子沙哑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当年父亲和龙宇的事。”
“少爷……”老管家看看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说过谁敢再提一个字我就让他死得很难看。”潘建辉自嘲地笑笑,拎起桌子上的一瓶洋酒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说,“如果你不说,死得难看的就是我了。”
老管家是少数知道龙宇被他留下的人之一。他静静地站了几分锺,把手上的一叠资料放到桌子上,叹了口气说:“少爷,龙宇是我见过最善良本分的孩子,你,他……唉,他那种性格别说勾引别人了,和人说句话都脸红半天,再说……”老管家看了看潘建辉的脸色说:“不是我说过世的老爷的坏话,你也知道,老爷想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得了,更何况是龙宇。”老管家心里还留了半句,你跟老爷一模一样,只认自己的,从来都不听别人的。
潘建辉握着酒瓶愣愣地听着老管家讲述从前他所知道的点点滴滴,听他说那个早上给龙宇收拾房间看到他缩在地上偷偷地哭泣,床单上染满了血迹。听他说龙宇知道父亲替他的兄弟姐妹和父母安排生活後除了低声说谢谢,还有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听他说几次撞见龙宇被父亲拖进房间,低垂着的脑袋恨不得藏起来……
他是被父亲半逼半诱得,他不是主动勾引,也不是心甘情愿,他并不爱父亲。他常常噩梦般低语说的“你不要过来,求你,我爱的不是你。”原来是对父亲说的。
父亲的强大让他无法表达对自己的爱,父亲去世後自己的仇恨让他无法再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