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在一间潮湿阴冷的屋子里,屋子里用大铁栏栅隔开,里面都是暂时关押的嫌疑犯。刚刚进来时,陈永安去墙角坐着,结果闻到一股尿骚味,隔着棉裤的屁股也有了一些凉意,立马站了起来。敢情那地上的尿还没有干透,可是把他恶心了半天。
然后他就不想坐了,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墙根靠着。
可能是由于二伯的关系,警方对他也还算照顾,考虑到这个屋子常年湿冷,又没有炉子,特意找了一件旧的军大衣给他套在身上。平日里吃饭都是陈许抽空送来,每顿至少都有些肉沫,荤素搭配,伙食更胜平时。每逢吃饭,看着前来的陈许说说笑笑,一脸不慌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家里人在外面奔走些什么,但是陈永安自己也心安了不少。
除了每日固定时间和陈许说说话之外,陈永安其他时间在这个屋子里都显得无聊焦躁,甚至比不上在教室里上课来的舒服,这一度让他想起以前在乡下高中的日子,老师在上面低着头念课本,他和几个同村的玩伴在教室后面斗蛐蛐,阳光从屋外洒进来,照着人身子暖烘烘的。
这里毕竟不是正式的看守所,重大的刑事案件嫌疑犯一般不会管在这里,最严重的也只有几个扒女厕所的、偷窃的……这里大多数还是犯了些小错误或者直接就是误会的普通人。不到两天时间,屋内的人员就换了三茬。陈永安也就顺理成章成了这里的老人,有些老于世故的进了屋还主动过来问好。
这不,警察又押了一个嫌疑人过来,来人黑不溜秋的,身子有些虚胖,步子走的都有些不稳,整个肢体运动都给以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头发梳成中分,活脱脱就是电影里的汉奸。
他进屋打量了一眼屋里的各位,直到看到了陈永安,似乎发现了主心骨。
他露出一对缺了半颗的大门牙,一脸笑容朝着陈永安走过来,掏出一根烟递给陈永安:“大哥,抽颗烟。”
陈永安看他说话漏风,说话都说不清楚,加上他的汉奸造型,心里没啥好感,连忙拦住他伸过来的手:“别,我不是大哥,不抽烟。”
大门牙尴尬地将烟收回怀里:“我叫董五,别人都叫我大门牙。大哥怎么称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永安淡淡说:“我姓陈。”
“‘陈’好,我之前还在上学的时候,没事就逃课去听书,听的第一个故事就是‘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大门牙打开了话匣。
陈永安不想听他瞎掰扯,打岔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来也是倒霉,我从南方进了一批电子表过来,前两天在街上卖了一批,结果今天就没电了,他们就告我诈骗,把我送到派出所来了。”大门牙一脸苦样。
“那你究竟是不是诈骗?”陈永安接着问。
大门牙犹豫了一下:“那电子表确实是二手的,但是便宜呀,之前都用的好好的……坏也不至于一起坏……”
“行了,别人还真没冤枉你。以后老老实实劳动赚钱,少干这些投机倒把的勾当。”陈永安啐了一句,再不想多说话,将头歪到一半,闭上眼睛。
“大哥,那你先休息,等会到饭点我叫你……”大门牙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
这两日大伯回家筹钱,陈许除了偶尔给表哥送饭之外,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节奏,学校、图书馆两头跑。
倒是杜青玉又恢复了之前冷漠的状态,每天放学之后既不留在学校上晚自修,也不去图书馆参加学习小组。甚至上课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时间还不久,除了学习小组的几位,大家都没有发现异样。
陈许一直想找她聊一聊,他比较担心杜青玉的精神状态,终于在一节体育课课间找到了机会。这个时候,同学们都已经蜂拥而出去了操场上。
陈许拖了一个板凳坐到杜青玉身边,一直趴在桌子上的杜青玉总算是坐直了身子。
“其实我知道我堂哥是替你顶的罪。”陈许淡淡的说,“那个扳手其实是你的。”
杜青玉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我……”
陈许摆了摆手,打断了杜青玉的话:“你先听我说完。”
“我堂哥帮你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但是表示尊重,所以在派出所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说出真相。”陈许继续说,“但是我可以肯定,你这个状态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去说出真相,我想去自首,可是永安说……”杜青玉又起了哭腔。
陈许只能打住:“我不关心你们两之间的小秘密,我只想告诉你,我们一家人都在想办法,我表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危险,也许很快就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