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分开以后,在一个晚上的梦里,回忆会在章焕仁的脑海中一帧帧地回放,清晰如昨,就像这颗光秃秃的大树,向四面延伸出了漫天枝丫,枝丫上又抽条出了无数片翠绿嫩生的树叶,树叶葱葱摇晃,像一把巨大的伞,在地面上映照出斑驳的光。
章焕仁抱着大熊玩偶,他记得了,这只玩偶是在他们交往第一年的圣诞夜送给宋真的,当时可纯情了,他们还互相交换了苹果,章焕仁记得他咬下宋真给他的那颗苹果时,差点酸得掉牙,宋真却倒在大熊身上,恶作剧似的笑得很开心。
梦里有时会哭,有时会笑。
章焕仁也是碰到过宋真,只是没上去打招呼。
那天他和好友一起去买高尔夫球杆,好友肚子疼跑去了厕所,章焕仁无聊就随便走走。
哪知便在哈根达斯店的门口看到了里面的宋真。
章焕仁隔着玻璃窗望过去,宋真和陆驿远坐在一起,对面还有个小孩儿,三个人不知聊到了什么好玩的,宋真笑得眉眼弯弯像月牙,章焕仁是很熟悉他这样笑的,以前宋真也常常这样对着他笑。
间或,陆驿远贴着宋真的耳边讲着什么,两人动作亲密无间,这种气场是骗不了人的,章焕仁再也看不下去,扭头就走。
上了朋友的车,他朋友捂着肚子:“妈呀可算好点了……诶,阿仁,你怎么哭了?”
章焕仁揉揉眼睛,却揉出了更多的泪,他自嘲般哈哈大笑:“有吗?是外面太阳太大,晃我眼睛,刺得很。”
他朋友锤了他一记肩膀:“我去,你什么时候成林妹妹了,这弱不禁风的。”
第40章
近日章焕仁去隔壁A镇的冶金工厂考察办公,恰好也是宋真的老家,不免又有些触景生情。
章焕仁走出工厂,厂主殷勤地同他握手:“章总,晚上特意为您设了局,可赏脸来呀。”
“一定一定。”
章焕仁支使开司机,自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这镇上。
不消说,小镇的发展日新月异。
五年前第一次和宋真一起来的时候,道路远没有如今这般宽阔,只能堪堪挤下两辆车的宽度,倘若前方发生了意外事故或者正在道路维修,那就是彻底的水泄不通。
常会有野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惊恼得人怒拍喇叭咒骂。
再开,道路一侧是矮矮的山丘,横劈开的山壁上用黑色的防护网罩着,另一侧是田连仟佰,广袤田地被方方正正地分割成一块块。
再往前便是居民区,新开发的小区,大抵还没住进去多少人,显得多少有些落寞,只有门卫处的保安百无聊赖地看报纸打发时间。
这里曾经是什么,章焕仁想了想,哦,这一块曾经荒芜得很,垃圾遍地,只有几个用塑料棚出来的大棚房。
当时宋真还特意指着这一块对章焕仁说,这片地政府已经批下来要开发成居民楼了,章焕仁笑着建议可以在这买一套房子,等他们都老了,功成名就后就远离喧嚣的大城市,到这小镇上来安享晚年。
想到曾经的戏言,章焕仁苦笑地摇头。
不知不觉中,车子竟开到了宋真父母的家门口。
宋真的家倒是没怎么变,只是大门上的福字又贴了崭新的一个。
章焕仁下车后杵在门口,久久站立。
“诶,你……”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从远及近传来。
竟然是宋真的母亲,她穿着艳红的长袖裙,踩着缝制着金丝边的布鞋,手上拿着两把大红扇子,俨然一副刚从广场跳完舞回来的架势。
章焕仁略一欠身:“阿姨好。”
宋母很尴尬地顿在那儿,伸手不打笑脸人,把他拦在门口也不是个道理,进不是退不是。她只得僵硬地笑:“啊,是章先生呐。”
章焕仁眼神暗了些:“阿姨,您之前都叫我小章的。”
“那是之前你还和小真在一起。”宋母摸着扇子说,“现在你们也……哎。”
宋母叹了口气,长久的沉默后章焕仁痛苦地说:“是我的错。”
“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说,但做人父母的,是肯定站在自己子女这一边,看不得孩子吃一点苦头的。”宋母又叹了口气,“当时小真他爸出事情,小真这倔孩子说什么也不肯找你帮忙,一打听才知道你们已经分开了,我这当妈的肯定窝火,我实心眼的孩子肯定是受了什么大委屈,可他也不肯让我来找你评评理。但都过去那么久了,小真现在也过得不错……”
章焕仁猛然抓住宋母的双臂,打断她:“叔叔出事情?什么事情?什么时候的事?”
宋母被吓到,愣了会儿才木然地回答:“两个多月前,我老头子不小心把人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