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肯定又是他爸出去送货了,他妈一人在店里走不开。
时间不早了,他得过去店里帮忙,让他妈空出时间回家做晚饭。
刚到店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把尖锐得夸张的女声:“我就知道他们家又来这一套!仗着自己是老幺呢!平日里大老板可风光了开小汽车带小蜜的,可一到正事就往后躲,连老人家过个生日都想着过来蹭饭不摊费用!他们倒是想得美!”
他足下一顿,在柱子后停下了。
在里头说地口沫横飞的女人是他三婶。
三叔小叔两家不对付已经不是新鲜事,两家人就算过年去给老人家拜年都得错开了时间去,三叔骂小叔心术不正头蒙拐骗,小叔又看不起三叔是个穷酸的剃头匠,于大伯早亡,于爸爸身为眼下当家一代的最年长者,一有什么事就得站出来“主持公道”。
眼下时间正值于奶奶寿辰前夕,三婶这么愤愤不平,自然离不开这桩主事儿。
“各家安排老人的生日到底怎么就不好了?非得搞这些闹心!”
说话还在继续,在于锦乐前头进去了个客人,约莫是被于三婶那尖叫鸡不相上下的嗓音吓到,不到三分钟就又匆匆离去。
“大姑跟大姆【注】不合,他们两家人也那么多年没说过一句话了,现在这么安排,不是给人找不愉快吗?”
家里长家里短的琐事,高谈阔论着说得左右邻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锦乐叹气,开门做生意就是这里不好,跟剥光了给人视奸了一样,可又实在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堵着人嘴不给说话。
边想家肯定不会这样——至少小区里的大环境家家户户看起来都那么高知文雅。
还真有点儿羡慕。
书包带被人从后头扯了扯,他回头一看,钱晓珊正趴在墙边看他。
“哇靠,你们店里开□□大会呢?你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怕进去后被连着批上吗?”
确实那嗓门大得杵马路边都能听上一耳朵。
他把书包带子拉好,看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别管太多,复你的习去。”
说完回头跨进了店里。
“三婶,妈。”他进门喊人,把书包挂到椅背上。
三婶见到他就收小了声,对他笑笑,“锦乐放学了?”
他点头,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
于三婶指着茶盘上叫他喝茶,又回头继续对于妈妈说,“我们家跟老幺也没完,他就没像个人样过!以前教他大女儿在学校别跟我家孩子说话,说我们是剃头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傻女儿什么都说了!”
时间还不到六点半,但于妈妈还没做饭,三婶绵绵不断的唠叨放佛依稀能串成一部新闻联播。
还真是没完了。
于锦乐微微皱眉,“妈,今晚早点儿吃,明天还得考试呢,我还得复习。”
再大的事儿都没自家孩子读书大,于三婶自家也是三个小孩儿,自然懂得这点,赶在于妈妈开口前赶紧鸣金收兵,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锦乐读书辛苦,确实该早点吃饭,二婶你赶紧回家做饭去吧!我这就走了。”
耳根总算清净了下来。
市井小店市井家庭,除了奔波不断的三餐,似乎就剩下这些婆婆妈妈的家里长短了,吴泽飞跟庄尔东家似乎也差不多,就是一个家开的小诊所,一个家长是双职工,还是比不得于家的吵闹。
陆景家他去过两次,都是静悄悄的人气不足的模样,陆景说他经常一个人那样待着,这样一比,不知道换作自己,会不会习惯那种生活。
边想……边家是什么样儿的就真的一点都想象不出来了,偶尔从边想的只字片语可以听出来,他爸应该很挺严肃的,但也很重视他这个独子,至于他继母,大概说是亦母亦友合适些,应该家庭气氛挺和谐的。
于锦乐的礼物提醒了边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的生日。
所以老边回来了,所以沈昀佳备了一桌子可媲美年夜饭的菜。
边想开门进屋时,沈昀佳跟边振华正在客厅里。
他爸坐在沙发上,沈昀佳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前面,捧着他的左手给他修指甲,她剪得仔细,每剪完一只还细细地用小矬子把指甲修了一番,最后还要举起来看看效果。
边振华低垂着眼睑静静地看她,眼神温厚而坦然。
边想进屋的时候,两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沈昀佳顿了一下动作,指着厨房方向对他说:“回来了?先坐会儿,很快能吃饭了。肚子要饿了厨房里有汤,先喝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