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死,难,赎,其,罪。
法律无法判定穆南城有罪,唯一能给穆南城定罪的唯有他自己。
那么多年他躲藏在暗处看着萧然,从来不敢走上前去向那个孩子坦诚自己的罪孽,他被经年的愧意折磨得夜夜难安,直到时光将所有的内疚和悔恨转化成了更深沉,更卑微的情感。
命运最终用另一种方式以雷霆之姿给予他最大的惩罚。
他终其一生都会沉沦在这样的矛盾里,他想要得到,就必须背负罪愆,可如果得不到,他宁愿背负罪愆。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恒定的,包括人的命运,人类的得到与失去是成正比的,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黄泉路的尽头也会开满彼岸花,每个人欠下的债都是不得不还的。
许久过后,穆南城闭着眼摇了摇头:
“我无罪可赎,因为我罪无可恕。”
香烟缭绕的白雾里,穆南城的眼梢眉角都被刻上了细细的纹路,那是多年仓皇岁月镂刻下的累累伤痕被一朝曝晒残留的雪鸿泥爪。
“我只是……只是再来人间一遭,总要抱抱他,我才能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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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直以来韩臻都没能明白,穆南城既然早就对宋萧然情根深种,怎么会容忍萧然和傅予行在一起多年而从来不试图去争夺,这完全不符合穆南城的性格。
现在他才知道穆南城是不敢。
如果说在萧然五岁到九岁的四年时光里,给了穆南城仅有的温暖,那么绑架事件才是真正撬动了穆南城的灵魂。
穆南城开始正视自己堕落的人生,他看到自己和萧然面对苦难截然不同的态度,他意识到自己的悲剧不仅仅源于命运的磋磨,更有他性格里的弱点。
可悲的是,他醍醐灌顶的代价却是小萧然一身伤血淋漓。
他再也不想,也不能让自己像一坨烂泥就此腐朽,深埋入地底。
他必须往上爬。
他在愧疚的驱使下常年关注着萧然,随着彼此年岁的增长这份感情又发生了质变。
然而掺杂着伤害和弥补的感情,它连诉说都不配得到。
更遑论靠近。
穆南城看到大雨中萧然专注地给小狗包扎,他不敢走出来和萧然打一声招呼。
贺家出事后他犹豫再犹豫,也不敢现身带萧然走。
萧然和傅予行在一起后,他从来不敢争夺只敢旁观。
以前的他只是邪恶,后来的他越来越懦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意识只能体会到两种感觉,痛,和痛。
前者是躯体的分筋沥血,后者是灵魂的分崩离析。
他在异域烽火中写下的每一封遗书都只有一句话:
我好想,好想抱抱他。
简单到卑微的一个念想,穆南城连滚带爬了十一年。
可即便到了今天,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都被结结实实重塑过一遍,他的躯壳浴火重生,可他的灵魂依然困囿在十一年前那间脏污简陋的小屋里。
愧疚,并爱着。
这两种情感交织起来折磨人,分分秒秒都像一柄柄软刀子在割。
那就这样受着吧,穆南城在每一个日暮和天明时都会这样淡淡地想,这样一辈子,该。
————
“滋啦——”
美妙的油炸声在厨房里爆开来,萧然站在穆南城身后吓得一缩脑袋。
穆南城好笑地说:
“你怕什么?要溅也是先溅到我身上。”
萧然勾着头,看着穆南城手背上烫起的一圈油泡直啧舌:
“你不怕烫吗?”
“怕啊,”穆南城拧开水龙头随意冲了下,一边扭过头逗他,“那咱们不做了好不好?”
萧然眨了眨眼,指了指案板上的猪肉,煞有介事地说:
“还是做吧,不然这猪不是白死了吗?”
穆南城忍俊不禁,抬手戳了戳萧然的脸颊:
“你这头难养的小猪。”
萧然这孩子身上毛病不少,尤其是挑食,简直到了神憎鬼愁的地步,全南江能满足他口味的饭店一双手都数得出来。
他追求鲜香味美又不喜欢重口调料,爱吃海鲜,可肤质又敏感,吃菜不吃根和茎,菜叶子生了不吃老了不吃,甜品里奶油比例过高也会过敏,穆南城有一回发现他吃完冰激凌就吞了两颗药下去,一问药名气得额头青筋都蹦了起来。
那是两粒息斯敏,专抗过敏的。
货真价实的一个豌豆小王子。
所以现在萧然的每一顿饭都被穆南城严格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