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做这番考虑倒也不是妄自菲薄或是看轻了年轻的人感情,他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对人性和人与人之间的种种情感看的更透彻一些,所谓的四十而不惑正是如此。
有过一次婚姻,女儿都要成家了,于情于理他都不适合再为外物外事大喜大怒。今早他坐在车里,看到两个年轻人结伴下楼,说说笑笑的离开,他也只能在那停靠了太久便很是窒闷的车厢里端坐着,不能有什么过激反应。
他在那窒闷里想了些什么,又以着什么样的心情与考虑去找池煊的父亲,帮他保住这份工作,龙醍不需要知道。他不想给年轻人压力,也不想让所图不过一点温情陪伴的自己需索太多。鲜活热情的年轻人很好,年轻人勇敢热烈的爱情也很好,但那些都是有时限的。现在若过度索取,只怕将来连温情陪伴都会沦为勉强对方。
张景瞥了眼绕开他们走进餐厅的食客,从披在身上的大衣里伸出手,牵住拦着路非要给他一个明确答复的年轻人的手腕,语气是带有安抚意味的温和:“先进去陪叔叔吃饭。”
龙醍楞了楞,垂眸看了眼那仿佛牵耍性子问家长要玩具的小朋友的手,一边抽手一边有些气恼的说:“就在这里说,行或是不行,一句话的事,没那么麻烦。行我就跟你进去吃饭,不行我就回公司加班。欠你的人情我记着,日后一定还你。”
张景没有动气,心里甚至有点好笑。是他这个叔叔做的太过温和好脾气了么?刚刚和他说过,不要由着性子胡闹,他就闹给叔叔看。
张景觉得好笑,但没有流于面上,反而略微沉了脸,对立着羽冠炸着颈毛挑衅叔叔容忍度的小鸟崽轻斥了一声:“杵在这里像什么话,给我进去!”
龙醍的鼻子和没有颈环给予安全感的脖子,同时感受到了带有压制性的alpha信息素,想要抽出来的手腕也被稍重的力道留在了那漂亮修长的桎梏里。他不由有些发楞,因为叔叔总是那么从容优雅的温和着,α75信息素的气味又如兰花一般清雅,以至于他都要忘了,叔叔是个在血统和基因上占据主导地位的高阶A。而他这个自诩的强力O,再强力也还是个O,硬刚的话,那就是遍地鸟毛。
屁的神仙叔叔,你连名合格的绅士都算不上,就是一欺负小孩的臭老头!
三层滤镜一掉,叔叔点的鹅肝蜗牛都不香了。龙醍憋屈的啥也吃不下,光想把叔叔的脑袋咬下来啃一啃,不知道他那厉害又可恶的大脑口感怎么样,会不会扎嘴硌牙。
张景把挖出来的蜗牛肉放进他盘子里,淡道:“现在不吃,今晚就饿着。”
龙醍气的想掀桌,又觉得太过,怕今天不仙不绅士的叔叔真被惹恼了,狠狠收拾他一顿,就在那鼓着腮帮子找茬:“请人吃饭不该先问一下对方吃什么再决定吗?”
张景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我让你陪我吃饭,不是请你吃饭。”
龙醍:“……”
张景:“我帮你保住了工作,难道不该你请我吗?”
龙醍:“……”
张景:“不用找了,你的钱包在外套里,外套落车上了。”
龙醍怒道:“你、你这么大年纪,怎么欺负小孩呢?太过分了!你、你这样都不可爱了,你再也仙不回去了!”
张景停下刀叉,平静的告诉他:“糖果放在橱窗里就会被过度美化,想象和现实难免会有落差,你越是渴望那颗拿不到的糖果,拿到时的落差就会越大。从现在开始静下心想一想,你能接受这颗糖果吗?想好再回答我。”
龙醍那颗被负面情绪塞满的鸟脑转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同样盛着负面情绪的眼睛蓦地发起亮来,乌云散去露出的星子一般:“叔叔,我……”
“别忙着回答,你还有时间,想清楚再告诉我。”张景拿走他的餐前酒,换了块面包给他,“吃吧,边吃边想。”
于是龙醍整顿饭都在压抑那些出口会被人当成结巴的叔叔我可以,我可我可我可可可,快快快把糖果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那样的激动莫名与迫不及待里吃了些什么,公司里没完成的工作也忘诸脑后了,光想着赶紧把这颗念了多年的大糖果揣兜里,可不能让他飞走了。
被年轻人这样渴望着爱慕着,心定如张景也很难不受触动。
可看他激动成这样,分明静不下心来想任何事,张景便想先让他冷静下来,再给他一些时间做考虑。毕竟即便是颗真正的糖果,也没有打开尝一下,觉得味道不好,就退回去的道理。
张景在这样的打算里,被激动到超出他想象的年轻人推进车厢,接连跨过来,用远比调~情要重的力道抓住他的肩膀,郑重的对他承诺:“叔叔,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