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安然那时还睡得迷迷糊糊, 人还没有清醒,便听见有将领走上高台,大声说了几句, 安然完全没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有两个被绑着的人竭力大叫:“怕什么, 老子不要在这里活受罪,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紧跟着, 旁边的士兵提起一把大刀,手起刀落, 直接把那两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另外三个被绑之人哭叫道:“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做呀!我也没逃跑呀!我家里还有……”他还没叫完,头就飞了出去!一腔鲜血飞溅在高台上。
安然一下就惊醒了,五条生命,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了!太血淋淋了, 太直观了,比看见女人被番突人蹂躏而死的事后场景, 这场面更直接,更真实。看见血污从腔子里喷出来,安然心头阵阵作呕。
把五个绑着的人砍了之后,又推出两人, 被扒了裤子, 各被打二十军棍,打得鲜血迸溅,长声嘶嚎。安然是挨过家法的,这辈子都忘不了。看台上之人挨打, 安然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阵阵抽痛。
随后, 队伍解散,大家又各自回屋继续睡觉。
郭什长走在安然身边, 小声但杀气腾腾地道:“看到了吧,你要敢生出逃跑的念头,那些人就是下场!一人逃,全队斩。我会盯紧了你!”
一人逃,全队斩!
安然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一条,适用于整个军营。只不过,那些被征入伍的平民,服役三到五年,期满就能回家了。而配军最低也要服役十年,还有很多人被判终身充军,因此,配军是最容易产生逃跑念头的一个群体。
只是现在,安然第一次听到这么恐怖的威胁,他借着吸气,忍下心头的呕意,问:“那两个……”那两个被打军棍的是怎么回事?
郭什长知道安然想问什么,打断道:“他们出首了。”
安然又不懂了,道:“出首应该算是立功了吧?”不奖励不说,为什么还要挨军棍?
郭什长轻轻一哼,道:“他们是一个队的。”
这话,过了很久,安然才想明白:军队是非常讲究团结和协作的地方,分到一个队里,那就是兄弟。如果发现有兄弟想逃跑,首先应该做的是劝阻,劝阻不成,最后才是出首。留下他们一命,就是出首的奖励。二十军棍,是责罚他们出卖了袍泽兄弟。
不过,安然还是大约弄明白了今晚的情况:这是一个只有七个人的十人队,两人想逃跑,三个没有查觉或装做不知,两个查觉并出首了,结果,想逃的和没查觉的都被砍头了,出首的挨了二十军棍,保下一命。
可以想像,在军营中,不是自己规规矩矩就能自保,还必须监视关注同一个队伍里其他人的动静。
一个十人队,就是一个整体,每个人既被人监视关注着,又监视关注着别人。既是兄弟,又是仇人,典型的相爱相杀的复杂关系。
安然对于突然来临的充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对今后的人生更是一般迷茫,倒是没想过逃跑之事。
安然被留在营地,跟随中军进行了三天基本操练,又目睹了一场逃兵逃犯处斩后,第五天,安然才被派出军营,跟随他的十人队一起去修理城墙。
阿辰等了五天,终于看出安然跟着一个队伍里出了辕门,十分欣喜地跟上去。
修筑加固城墙时,并不禁止配军跟外人交谈,何况那外人还自发跟他们一起干活。
只是阿辰刚接近安然时,安然跟阿辰便被队伍其他几个配军逼到墙角,一把拍在城墙上,郭什长满是阴戾地恶狠狠地道:“怎么?刚警告过你,你还找了帮手来?你行啊!丁六,去通禀祁大人!”
安然大急,知道丁六这一通禀上去,自己跟阿辰就死了,大叫道:“不不不,不要去通禀,我没想逃跑,他是我哥,来陪我的!”
他们得到押解官的指点,在配所千万不能摆主仆的谱,不然,主和仆都会被其他人排斥欺辱,便改为兄弟相称。
阿辰在配所外徘徊了五天,也打听到配所中的一些情况,便赶紧叫道:“我是来陪我弟的,我已经在客栈长租了一间客房,我们没想逃!”
郭什长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那个刚准备转身跑去通禀,叫丁六的,大约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就停下了脚步,其他的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郭什长,显然都很听郭什长的指挥。
郭什长四十多岁,一脸穷苦样,脸色永远都是阴沉的。
当初他爹病重无钱,他借贷无门,只得行窃,连着偷了几家大户,被抓后,害得他爹他娘都被气死了,他媳妇带着年幼的子女改嫁了,他的兄弟叔伯都跟他断绝了关系,他虽被判了个终身充军,但在老家没一个人盼他回去,他也就没想过要逃,反正一个人,在哪不是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