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哑巴黄这一次点了点头,他放下饼干,两只大拇指顶在了耳边,手掌张开向下扇动着,鼻子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这是在模仿着猪叫声。
夏朗很激动,他没想到哑巴黄脑子也有明白的时候。他连忙说道:“对,钱老四,就是那个杀猪的!你认识对不对?”
哑巴黄忽然笑呵呵地站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拿起了夏朗买的衣服走出了大殿。夏朗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正要追出去,却看到哑巴黄拎着衣服站在了门口,然后走进来把衣服放在了供桌上。因为香火不旺,供桌上又全都是灰尘。刚买的新衣服这就脏了,但是哑巴黄哪里懂这些?
他站在了神像前,跪了下去磕头,然后看着夏朗笑。夏朗不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哑巴黄指指桌上的衣服,然后又模仿起了猪叫。
夏朗这下明白了:哑巴黄是说衣服是猪头,钱功壮拎着猪头前来拜神。他急忙问道:“钱老四有没有说什么?”
哑巴黄这下不回答了,不知道是疯病犯了,还是没办法回答夏朗这个问题。正在夏朗疑惑之际,忽然有人在山门外喊了一句:“哑巴黄!”
夏朗一惊: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啊?他马上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唐倩颖的母亲裘淑花!今天是农历十五,裘淑花也来这里拜神吗?夏朗不想和她遇见,干脆拿了供桌上的衣服,躲在了后面。他还不忘叮嘱哑巴黄:“我现在和人玩捉迷藏,不要说我在这里!”
哑巴黄似懂非懂地笑着点点头。
夏朗刚刚躲在了神像后面,就听有人推开了殿门,裘淑花进来了。她语气不悦:“哑巴黄,你不但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吧?我叫你你没听见啊?”
哑巴黄只是呵呵傻笑。
“给我拿着!”裘淑花把自己带的东西塞到了哑巴黄的手里。接着,响起了布置东西,开启打火机的声音。想必是在点香。夏朗倒并非不敢见裘淑花,只是因为她体弱多病,女儿又被丈夫强奸猥亵,这样的变故任谁都无法接受。夏朗只是不想给她再增加心理负担。
不大的殿内传来了燃香的味道,裘淑花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祷告:“菩萨啊,每逢初一十五我就要来你这儿进香。我不求您能保佑我身体健康,只希望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可我没想到,倩颖也会出事!”
裘淑花毫不避讳哑巴黄,一个傻子他懂什么?夏朗悄悄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裘淑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知道,当年他的死和我有关系,但是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求求你不要牵连我的儿女,菩萨,求求你了!”
裘淑花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又念了一篇经,这才慢慢地走了。
夏朗从神像后走出来,看着这个女人蹒跚的背影,心中揣摩着她刚才说的话:“当年他的死和我有关系。”这个他,是谁呢?
夏朗想到了一个人,但他不敢确定。
晚上,一家酒吧里冲出来了一个女孩儿,正是唐倩颖。她刚才被同伴儿灌了好多酒。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扶着垃圾桶呕吐不止。她觉得自己胃里都空了,吐出来的全是黄水。
而这时,一个男人靠上来了,平和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唐倩颖抬起头来,看到了夏朗,她笑着摆了摆手:“你……怎么来……找我了?是不是……喜欢我?”
夏朗没心情跟她开玩笑,而是说了一句:“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两人坐在了车上,打开车窗,唐倩颖点上了一支香烟,酒醒了几分,她秀眉微蹙:“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夏朗没说话,只是望着她。唐倩颖叹了口气,说:“这件事都过去了好多年了,我想不起来了。”她扭头望着窗外,眼眶里噙着泪,强行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夏朗看出来了,她不是不记得了,而是不想去回忆。他轻声问道:“哪一年的事情?”
唐倩颖抽完了手里的香烟,把烟头丢出了窗外,将嘴里的烟雾轻轻一口吐了出来。这么冷的天气,她没有第一时间关上车窗,发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呢喃说道:“04年,十四年前了。”
车内的氛围很是沉重,安静得让人窒息。过了许久,唐倩颖才关上了车窗,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说道:“十四年前,我爸的矿上出了事故。他赔了一大笔钱,还大病了一场。当时医院诊断说是尿毒症,这种病不是没办法治,但也是个无底洞。几乎每天都要做透析,几个月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圈。家里的积蓄也快空了。最后他忍受不了,就自杀了。”“跳楼吗?”
唐倩颖摇了摇头:“喝农药……百草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