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从英听他说完这热情洋溢的一席话,十分平静地微笑着,轻轻摇头道:“梅兄,虽然你说的也算实情,但都已经过去了。今天我只是个折冲校尉,与景晖兄一路去往沙陀赴边,只想着能早日平安到达,胸中并没有什么豪情壮志,也不值得梅兄钦佩。”
梅迎春直摇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今天明明已经渡河成功还会跑来救我?袁兄,我对自己识人的本事可是十分自信的!不论你怎么说,在我梅迎春看来,你绝对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
狄景晖在旁听着,突然冲袁从英笑道:“哎,你改口改得还真快,我一时倒挺意外的。”
袁从英轻舒口气,有些狡黠地回答:“下不为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
狄景晖叫起来:“你!好,好,我算服了你了。”无可奈何地直摇头。
梅迎春冲二人再次端起酒杯,郑重其事地道:“袁兄,狄兄,梅某这厢再敬二位一杯。今日得遇二位,梅迎春真是三生有幸,何其乐哉!”
三人干杯,梅迎春搁下酒杯,感叹道:“今天这个不眠之夜,看来真是有话题可聊了。”
狄景晖问:“你想聊什么?可得是咱们三个都感兴趣的内容。”
梅迎春热切地看着二人,兴奋地道:“聊聊狄大人如何?梅迎春在家乡就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十分景仰这位当世的神探,大周朝的栋梁人物,可恨无缘一见。二位兄台,既然一位是狄大人的公子,一位是他的前任卫队长,一定对他最为了解。能不能给梅迎春说说,这位大人到底神在何处,聊解梅迎春的一片好奇之心?”
狄景晖的神情顿时阴沉下来,干笑一声:“要聊我爹啊,那还是让他说吧。我爹神在何处,我还真不太了解,他了解。”
“哦?”梅迎春扬起眉毛,询问似的看看袁从英,又看看狄景晖。袁从英摇了摇头,只是沉默。梅迎春看出他二人脸色不对,自嘲地笑起来:“唉,看来我这个话题起得很糟糕。”
狄景晖摇头道:“不是话题糟糕,是我这个儿子做得太糟糕,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不仅不能给老爹脸上增光,反让他丢脸,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啊。”
梅迎春听他这么讲,反倒长叹一声道:“二位,其实梅某提出这个话题,也是有感而发。”
狄景晖问:“因何有感而发?”
梅迎春沉下脸道:“二位不知道,梅某也有一个很有本领的父亲,但梅某早在二十岁时便与他闹翻了,一个人出外闯荡了十多年,本来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与他见面……却没想到,一年多前,梅某的父亲身患重病,遣人将梅某找回去,梅某方才醒悟,不管彼此曾经有过多么深的芥蒂,归根结底他还是我的父亲。原以为会持续一辈子的怨恨,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狄景晖感同身受地大声叹道:“梅兄,你说的这些,我真是,真是……”
他说不下去了,便仰脖又饮了杯酒,方才稍稍平静了点,好奇地追问:“梅兄,能否说一说,你当初为什么和你的父亲闹翻?”
梅迎春皱起眉头,盯着手中的酒杯,慢慢述说起来:“二位兄台,梅某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就不讲那些具体的名称了。总之,梅某出生在西域的一个部落之中,梅某的父亲便是那部落的族长。起初,我们的部落人口稀少,实力衰弱,常常会受到周围其他强大部落的欺辱。梅某的父亲为人精明强悍,而且非常有野心,他自小便发誓要改变部落的这种状况,于是励精图治,一边设法与外族联姻,结成联盟,一边努力学习外族狩猎和放牧的技艺。
“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娶到了旁族酋长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而我母亲所属的部落非常强大,我父亲通过我母亲所带来的武器、牲口、药材等物品和狩猎放牧的技艺,逐步壮大了自己部落的实力,然后又借助我外祖父部落的力量,慢慢吞并了其他一些弱小的部落,终于让我们的部落成了当地最强盛的部落之一。可是这时候,我父亲的部落和我外祖父以及舅舅的部落发生了冲突,他们都想谋求第一的位置。于是,最可怕惨烈的战斗发生在了曾经最亲密的亲属之间。”
说到这里,梅迎春的脸色变得十分肃然,目光中流露出令人发怵的决绝,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停了半晌,才继续说下去:“最后,我的父亲把我的外祖父、三个舅舅和他们的家眷全都杀死了,还逼疯了我的母亲,把我母亲部族的人口灭了十之有三,终于统一了这两个最大的部族,并彻底攥取了部落的控制权,成了当地唯一的霸主。而我作为他的长子,也被他寄予了最大的期望,他希望我不仅能够继承他的事业,还能继续开拓,让我们的部落成为整个西域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