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从英淡淡一笑,平静地说道:“武校尉,你过虑了,事情既已过去,就不必再提。经此一役,今后你我二人更要以诚相见,方能在伊柏泰通力合作,完成剿匪之任。”
“那是自然!”武逊大声称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个袁从英怎么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说起话来也太厉害了吧。好歹,我武逊还是正职啊!想到这里,武逊的脸上又有点儿阴云密布了。
武逊尚在心中颠来倒去地思量着,袁从英抬头望向高高的木围墙,连排的墙顶上密布的刀尖如犬牙交错,黄昏的日光砸碎在各个高低不平的锋刃之上,飞溅出点点金珠。
袁从英扭头问武逊:“武校尉,我们何时入狱内检视?”
武逊沉着脸回答道:“不急。今天晚了,入夜大家还要好好欢聚一次。我已吩咐过潘火长,明日便带你我进到监狱内部察看。在四个火长中,潘火长年岁最长,在伊柏泰服役多年,亦是主事,监狱里的一切事务他是最熟悉的。”
“哦,如此甚好。”袁从英答应了一句,扭回头来盯着武逊,突然问道,“武校尉,潘火长与吕嘉有什么过节吗?”
“啊?”武逊一愣,“这……我不太清楚。”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便追问,“袁校尉何来此问?”
袁从英平静地回答:“没什么。昨天他冒险带我去救你,我十分意外,便问他原因。他只说他对吕嘉恨之入骨,想靠你我之力除去吕嘉。”
“原来如此。”武逊思忖着道,“我只知道潘大忠过去曾经是庭州刺史钱归南的家奴,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钱刺史,就被遣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至于他如何与吕嘉结仇,恐怕还要找他自己细问。”见袁从英沉默不语,武逊忍不住又添了一句,“袁校尉,吕嘉残暴淫虐,此地的编外队上下对他早就心怀不满。这几日看到他加害我……与你们,潘火长出于正义,伸手相助也在情理之中吧。”话音之间,似乎有些愤愤然。
袁从英眉尖微挑,注意地朝武逊看了一眼,其实他非常了解对方的感受,却懒得去迁就。从除掉吕嘉进入伊柏泰之后,心情稍有放松,长久以来的疲乏和郁积的伤痛就一齐袭来,下午他只敢略微躺了一会儿就起身走动,否则他恐怕真的要起不来了。他现在只想说必须说的话,做必须做的事情,对别的就无心也无力去多顾及。经过这段时间,袁从英对武逊的为人已经很有把握,知道他是大局为重的耿直之人,只要假以时日,双方定能肝胆相照,因此从现在起就对武逊免了一切虚礼和客套。
武逊却只觉得袁从英太过冷淡傲慢,脸上有些挂不住,就道了声:“袁校尉,没事就先休息去吧。”转身要走,袁从英又把他叫住了:“武校尉,请留步。”
武逊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袁从英跨前一步,微笑着道:“武校尉是否还记得我向你讨要兵刃?”
武逊一愣:“记得……怎么,你还要?”
袁从英点了点头:“武校尉,你都看见了,我真的没有兵刃。射杀狼群用的弓还是向蒙丹公主借的,今天晚上我就打算还给她。所以,还得麻烦武校尉给我找件兵器,普通的钢刀就可以了。”
“这……”武逊此刻真是尴尬极了,他嚅嗫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袁校尉,实话告诉你吧,刺史大人给我准备的那些兵械,全是破烂锈损的东西,根本不堪一用。你要兵刃的话,要不然晚上我和潘火长说一说,再想想办法。”
袁从英眼中锋芒一闪,追问道:“可是武校尉,伊柏泰编外队官兵所有的兵械都是极好的。我方才已经大致看过了,这里所用的装备即使在亲勋的十六卫禁军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武校尉为什么还要请刺史大人为编外队准备军械?”
武逊闻言大惊,他阴沉着脸仔细回想着这几天的所见,袁从英所说非虚。一直以来,瀚海军上下都知道,编外队是吕嘉为了管理伊柏泰这个大监狱而奉命组建的。除了队正和火长几名军官之外,其余队员都是当地招募的牧民和轻罪囚徒。由于不算瀚海军的正式编制,士兵无法领取军饷,也没有正规的兵械和坐骑,只靠着钱归南每年划拨过去的很少一些款项维持。所以此次钱归南让武逊来伊柏泰,武逊就料定这里缺少必需的辎重,才要早作准备。可这几天来的经历却让他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伊柏泰。吕嘉的编外队虽然人员混杂,杀伐无度,不像正规的军队而更像一个匪帮,但他们的甲胄、兵刃,甚至坐骑无一不精,比庭州驻扎的瀚海军还要强,这一点确实大大出乎武逊的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