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从英想了想,皱起眉头道:“我也说不好,等我有时间。也许过几天吧……你说呢?”
他望向裴素云,裴素云避开他的目光,垂睫略作思索,便抬头道:“明天,未时至申时之间,我等你来。”
“好,我来。”袁从英点头应承,又朝她看了一眼,方才从容离去。
裴素云站在门前,一直望到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遍地梨花的小道尽头,才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扶着阿月儿的肩膀回屋。阿月儿一路上欲言又止,裴素云知道她在动小心思,回屋看了看熟睡的安儿,就在榻边坐下,问:“阿月儿,你想说什么?”
阿月儿噘了噘嘴:“阿母,老爷明天就回来了。”
裴素云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明天晚上才会到庭州。”
“哦。”阿月儿张了张口,不再吱声。
裴素云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上面还粘着不少梨花的花瓣,她拈下一瓣轻嗅,淡淡的清香神秘悠远,恍惚如梦。
袁从英急急忙忙赶回家,才来到小院门外,就听见里面狄景晖在大声说笑。他推开歪斜的破木门,猛然看见院子内的情景,不由愣了愣。院内的石桌上摆放着几样酒菜,热腾腾的散发着香气,桌边围坐三人,除了狄景晖和韩斌之外,还有一个健硕的老者,红红的脸膛、浓眉大眼、灰白相间的络腮胡须,正与狄景晖推杯换盏,喝得热闹,见有人来,老者放下酒杯,笑眯眯地望着袁从英。
狄景晖看见袁从英回来,乐呵呵地招呼道:“哎,你总算回来了,等你老半天了!”
袁从英皱了皱眉,轻声嘟囔:“糟糕,我忘记给你们带饭菜了。”
狄景晖一摆手:“哎呀,等你给我们带吃的,恐怕我们就饿死了。没事,这不有吃有喝的吗,哈哈!”
韩斌跳下石凳,跑过来拉着袁从英的手,把他拖到桌前。
狄景晖上下瞧了瞧袁从英,笑道:“你跑到哪里去了,看样子是去探花了?”
袁从英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的梨花花瓣,便让韩斌帮着拍打。他看着桌边那位老者,含笑抱拳问:“请问这位老人家是……”
那老者赶紧还礼:“在下高长福,你就是袁校尉吧?”
“正是。”袁从英想了想,问,“高长福……莫非您就是原来管理巴扎的高火长?”
高长福朗声大笑:“袁校尉果然精明过人,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不错,正是在下!”
袁从英也很高兴,坐下来和高长福碰了碰杯,又问:“我看钱刺史的军令上面说,高火长在集市群殴的时候身受重伤,卧床不起,所以才要我来接替。怎么,高火长看起来很硬朗啊!”
“啊,刺史大人是这么说的?”高长福一愣,想了想便笑道,“咳!估计是钱大人怕袁校尉多心吧,其实压根没那么回事。我只是岁数大了,在瀚海军从军多年,十天前钱大人下令让我退役了。所以袁校尉,别再叫我高火长了,我已经是平头老百姓咯。”
狄景晖举起酒杯道:“高伯刚才告诉我们,他祖籍山西并州,嘿,和我还是老乡!他在边疆从军多年,这次退役便想带着家眷叶落归根,返回中原去。”
高长福接口道:“是啊,本来前日就该出发的。可我家那老婆子,非要看过今天夜里的萨满祭祀才肯走,这不,就耽搁下来了。我听说接替我的袁校尉已经到了,就想着正好过来瞧瞧,袁校尉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明白,我还可以解说解说不是?”
袁从英由衷地道:“高伯,您想得真周到。”
高长福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袁从英饮了口酒,笑了笑:“刚才我也去看了那个萨满祭祀。”
韩斌跳起来,晃着袁从英的胳膊抱怨:“哥哥,你都不带我去!”
高长福忙解围:“嗳,斌儿,我告诉你,那玩意儿吓人得很,小孩子最好不要看,没意思!”
袁从英好奇地问:“高伯,这个祭祀每年都要举行吗?”
高长福道:“没错,每年的春天,差不多这个时候,庭州都有萨满祭祀。”
狄景晖接口便问:“这祭祀是什么目的,是春季的祈福吗?”
高长福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祈福,不过不是为了五谷丰登,而是为了避除瘟疫。”
“瘟疫?”狄景晖和袁从英相互看了一眼,一齐发问。
高长福点头:“是的。过去每到春夏两季,庭州都会有疫病发生,这瘟疫非常凶险,一旦染病就无药可救,年年都会因此死很多人。十多年前,庭州出现了一个极其有法术的萨满巫师,名叫蔺天机,就是他开始举行春季的祭祀,从那以后,瘟疫就真的不再发生。正因为这个,庭州的百姓对萨满教可以说是笃信不疑,连庭州官府都对萨满巫师十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