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铁匠的脸色由红转黑,突然变得十分阴沉。他不再理睬狄景晖,转去和拉风箱的师傅用胡语嘀咕了半天,随后才转过身来,冷冷道:“小铺确实打不出您要的钢刀来,给、给多少钱也……没用,您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这位军爷既然是瀚、瀚海军的,干吗还问我们去哪里买石炭,我们反正是不知道的,也没处买去……您要为了这个封我的铺子,我也没法子!”
“你!”狄景晖还想不依不饶,袁从英猛地一扯他的衣袖,狄景晖这才气鼓鼓地揣起地上的铁块,随着袁从英和韩斌一起出了门。
走出去很远,袁从英回头望望,胡人铁匠铺竟已关门落锁,不觉笑道:“看样子你把人家吓得不轻。”
狄景晖“咳”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帮你的忙!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
袁从英笑着朝他一抱拳:“多谢景晖兄。”
狄景晖也乐了,摆手道:“没事时就直呼其名,有事求我就称兄道弟,你果然够义气。”说着,他把两手往腰里一叉,皱眉问,“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么看来石炭倒成了关键,可惜高伯不知去向……”
袁从英也思忖着道:“嗯,听这胡人师傅的口气,好像的确是瀚海军在收买石炭,而且还不让其他人染指。可是到底在哪里能找到石炭商贩呢……”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商铺名册来,聚精会神地查看起来。狄景晖和韩斌在一旁屏息等待,终于袁从英拍了拍本子,大声道:“在这儿,并州石炭贩子张成,丙区第二十一号,离这里不太远!”
他们按图索骥一路找过去,果然在丙区第二十一号找到了个小铺位,奇怪的是那铺子上却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剪刀和菜刀之类的家用刀具,哪里有石炭的影子?袁从英让狄景晖和韩斌在旁边暂避,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到铺子前,高声喝问:“并州贩子张成,在不在?”
从铺子下面钻出个小个子汉人来,瘦瘦的脸上两撇山羊胡,两只小眼睛倒是十分精明,一看见袁从英,这人立即点头哈腰道:“啊,小的就是张成,这位军爷您有什么吩咐?”
袁从英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道:“哦,你就是张成,把你铺子里的石炭都拿出来,瀚海军要收!”
“石炭?”张成的脸色一变,迟疑着道,“军爷,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什么石炭?小的铺子里的东西全在这里了,您随便看。”
“你说什么?”袁从英竖起眉毛,恶狠狠地盯着张成,一字一句地道,“我说瀚海军要收石炭,你快给我拿出来!”
张成吓得直哆嗦,说话都带了哭音:“大、大老爷,您这是要逼死小的啊!小的真没有石炭啊,这可怎么话说……您不信可以自己找嘛,哪有啊?”
袁从英把商铺册子往他面前一拍:“胡说!高火长的名册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是石炭贩子,你还敢狡辩?”
张成瞅了一眼册子,扑通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喊冤:“军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的在这巴扎做了多年生意,可从来没卖过什么石炭啊!军爷,这高火长、高火长在哪儿啊,他怎么乱写啊……”他放开嗓子又哭又喊,立即就招来了大批围观的百姓。
袁从英紧蹙双眉,心知这样的奸猾小人最难缠,一下子很难问出结果来,此刻已近午饭时分,周围人越聚越多,他有些担心引起市场上的骚乱,便喝道:“没有就没有,你乱号什么!待我去问过高火长再来找你算账!”说着,匆匆挤出人群。
等在角落里的狄景晖和韩斌眼巴巴地看着袁从英回来,见到他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顺利,袁从英和狄景晖商量了几句,拿出商铺册子查了查,再去找那上面登记的其他几个石炭贩子,结果更糟,干脆连铺子带人都踪迹全无了。
“难道高伯的记录有误?”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巴扎外一个卖馕的小铺前,一边吃着午饭,狄景晖一边问还在埋头查本子的袁从英。袁从英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像,这些铺位肯定都是有过的,否则高伯也编造不出来。还有刚才那个张成分明是并州口音,而且说到石炭时候神色很反常,绝对有鬼,可现在咱们没凭没据的,也不好来硬的。”
狄景晖恨恨地一拍桌子:“怎么这么麻烦,你去一拧他的脖子,我就不信他不开口!”
袁从英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他乱说一气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还得想个办法套出他的真话来……”说着,他突然上下打量起狄景晖来,嘴角渐渐溢出笑意,狄景晖给他看得抖了抖肩膀,横眉立目道:“喂,你想干什么!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