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听完仵作的陈述,回过身来问许全:“你方才说老爷是用了稀粥以后身亡的,那盛稀粥的碗在哪里?”
许全忙回答道:“少爷吩咐小的收起来锁在柜里,以防被人动手脚。”说着,他从腰间摸出把钥匙,打开一旁高柜上的门。
狄仁杰道:“我自己来取。”许全束手退下,狄仁杰从柜中拿出个小小的青花瓷碗,碗里搁着把同花色的瓷勺,碗底还剩有极少的一点粥渣。狄仁杰凑近闻了闻,便将粥碗交到随从手中,命他小心收好。
“除了这碗稀粥之外,老爷早上还用过什么其他食物吗?”
许全挠了挠头:“回法曹大人,我家老爷自病倒以来,常常腹痛呕吐,吃不下东西,因而每天都只能喝些白粥,连小菜都不用。”
狄仁杰眼波一闪:“你家老爷既然得病,难道不服药吗?”
许全还未开口,门口有人应道:“家父所用之汤药需在饭后服下,今天的汤药还没来得及服,家父就……”
狄仁杰展目望去,门前站立一人,中等身材面目平庸,细眼、阔嘴、颌下稀疏的胡须,容貌和许思翰颇有几分相似,全身上下的衣饰倒十分富丽奢华,许全一见此人,连忙跑过去叫:“少爷,这位就是法曹大人。”
许彦平瞥了一眼狄仁杰,粗疏大意地作了个揖:“法曹大人。”
“许公子。”狄仁杰也淡淡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许彦平飞快地扫了一遍屋内的情景,拉长嗓门问:“法曹大人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啊?”
狄仁杰平静地道:“本官刚刚到达,还需核查许多细节,暂时没有什么眉目。”
“什么?”许彦平眉毛一竖,略微抬高声音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法曹大人还需核查什么细节?我听说你查案颇负盛名,今日一见,怎么如此优柔寡断?我爹死得太惨,法曹大人须得要尽快查清凶手,才能告慰我爹那屈死的亡魂啊!”话说到最后,他悲从心头起,喉咙哽住了。
狄仁杰安慰道:“许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至于长史大人的死因,今天本官过来就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听方才许公子的话,似乎对案情颇有见解,不知能对本官解释一下吗?”
许彦平撩起袍袖擦了擦眼睛,哼道:“我爹今天早上喝过郁蓉这小贱人做的稀粥就归天了,这事儿难道不是明摆着的?法曹大人,许某觉得您大可将那郁蓉先抓捕起来,严加审问,不信她不招供。”
狄仁杰正自思忖,门口又有人接话:“许彦平!你胡说些什么?既然请来了法曹大人,就让人家断案嘛。你凭什么就咬死了郁蓉,还要抓去衙门用刑,难道你想屈打成招吗?”这女声清脆利落,狄仁杰听得耳熟,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小姐,细腰窄肩、眉目如画。狄仁杰立即便认出,她就是许思翰的女儿、汝南郡王李炜的未婚妻许敬芝。
许敬芝眼圈红红的,俏丽的脸上泪痕清晰可见,她快步来到狄仁杰面前,对他款款一拜,朗声道:“小女子许敬芝,见过法曹大人。”虽刚刚经历丧父之痛,悲伤和忙乱丝毫无损她贵气天成的风姿。狄仁杰庄重还礼,心中感叹这对兄妹气质差距如此之大竟不似同胞,但表面上他并不想厚此薄彼,尤其不愿让人察觉他与许敬芝、郁蓉预先相识。
许彦平看见许敬芝,神色更加阴沉了,对狄仁杰沉声道:“法曹大人请明示,这案子到底打算怎么查?我们还要给父亲收殓。”
狄仁杰点头:“仵作已验过尸体,待本官勘察完现场,就可以给许长史收殓了。”
许彦平追问:“那嫌犯郁蓉呢?要不要押去衙门?”
许敬芝急得柳眉一竖,狄仁杰对她摆了摆手,镇定自若道:“本官没有定案之前,这许宅之中所有的人都有嫌疑,包括许公子和许小姐。因此还请各位注意自己的行止,在定案之前不要擅离汴州,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另外,既然郁蓉是本案重要的证人之一,就先看管在贵府中,本官会派差役留驻的。”
“派差役在我家?这……恐怕不妥吧?”
许彦平话音未落,许敬芝立即针锋相对:“好!法曹大人这样安排很妥当。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有官府差役在家我心里也踏实些。怎么,你怕什么?难道心里有鬼不成?”
许彦平遭此抢白,气得额头青筋乱暴,恨恨地道:“哼,我才不怕!可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袒护郁蓉也没有用!她一向对父亲不满,怀恨在心,这回痛下毒手,根本就是证据确凿!法曹大人,你慢慢查,仔细查,到头来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