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从容作答:“请许公子、许小姐放心,本官定当全力以赴,一定会还许长史一个公道。”顿了顿,他又道,“本官正在勘查现场,二位还请先回避,如本官有事求教,另会派人约请。”
许敬芝点点头:“法曹大人请便。郁蓉吓坏了一直在哭,我要去陪她。唔,法曹大人可遣差役随我一同过去,免得让人说三道四。”说着,她还不忘投给许彦平一个鄙夷的眼神。
“好,多谢许小姐。”狄仁杰使了个眼色,一名差官随着许敬芝走出屋去。转过脸来,狄仁杰对许彦平客客气气地施礼道:“目下本官还要再问许全一些话,请许公子先将几位姨奶奶请出,以免谈话内容惊扰了内眷。”
许彦平愤愤地哼了一声,扭头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姨太太和一干仆佣也跟着他退出许思翰的卧房,屋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狄仁杰转过身,对呆若木鸡的许全微微一笑:“行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什、什么问题?”许全做出副苦相。
“关于服药的问题。”
“噢!”许全正要说话,狄仁杰抬起手:“你慢慢说,从你老爷开始得病说起,把整个情形一五一十地对我说来。”
许全挠了挠头,一边想一边说起来。狄仁杰则边听边问,终于了解清楚整个过程。原来那天饯行宴之后,许思翰又气又怕地回到家中,连夜把郁蓉痛打了一顿。虽说出了口恶气,毕竟年高之人,这么一折腾第二天就脑热体虚,躺倒不起了。起初只是头疼乏力,请来城中最好的郎中把脉开方,哪知吃了药后病势不见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沉重,没几天又添了腹痛呕吐之症,时好时坏、反复不定,将许思翰折磨得痛苦不堪,日渐枯槁。敬芝小姐急得不行,直怪那些姨奶奶和丫鬟们料理老爷的饮食不力。其实本来许思翰的饮食都是由郁蓉服侍,可这次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自己都起不了床,于是敬芝小姐只好亲自上阵了。
“哦?那么说这些天许思翰的饮食医药都是许敬芝料理?”狄仁杰目光灼灼地问。
许全点头:“是的。”
狄仁杰又问:“那什么时候又改成郁蓉小姐了呢?”
许全挠了挠头:“回法曹老爷,一直到昨天,老爷的一日三顿稀粥加上早晚两次汤药,都是敬芝小姐亲自服侍的。今天早上怎么会突然又变成郁蓉小姐,小的真不清楚了。”他又指了指外间屋的一个小炉子,“您看,敬芝小姐嫌下人们准备的东西不干净,每天的粥都是她自己在这个小炉子上单独为老爷熬的,汤药也是在这里热,从不让其他人经手。”
狄仁杰紧锁双眉来到小炉子旁,只见上面还放着个砂锅,里面是冰冷的小半锅粥。许全嚅嗫:“这就是郁蓉小姐今天早上熬的粥剩下的。”
狄仁杰弯腰仔细看了看,示意随从也把这砂锅收好。炉子旁边的小桌上,还搁着一个打开的药包,看样子郁蓉正打算给许思翰热药,就出了事。狄仁杰心里有些抽紧,难怪许彦平咬得这么死,从这个局面看,假如证实了许思翰的确是被粥中的毒所害,那么郁蓉就很难摆脱嫌疑了。郁蓉,杀人?他摇了摇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狄仁杰又追问:“那么这些天,哦,今天之前,都是敬芝小姐一人白天黑夜地照料你家老爷吗?”
“倒也不是。敬芝小姐只在白天伺候,晚上有两个贴身婢女轮流守夜。法曹老爷要传唤她们吗?”
“暂且不用。你先将那两个婢女看管好了,这些天不许她们离府,本官随时可能讯问她们。”
“小的明白。”
狄仁杰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细细察看每件物什。在北墙前的多宝格上,他发现一个绸缎裹面的长方盒子,掀开瞧时里面却是空的,拿到鼻子底下闻闻,有股甜苦交杂的味道。狄仁杰心中已有计较,把盒子往许全面前一送:“这个盒子里原先装的什么?”
许全毫不迟疑地回答:“这个是装养荣蜜丸的盒子。”
狄仁杰追问:“你家老爷还服这个?”
许全翻了翻白眼:“是啊。我家老爷常年服用养荣丸,都有七八年了吧。”
“这些天病了也还服用吗?”
“嗯,郎中说有好处的,所以还接着服,每天一丸。”许全说着指指盒子,“这不昨天晚上刚服完这一盒。”
“也是敬芝小姐伺候老爷服用吗?”
“哦,这蜜丸一般临睡前服用,都是由守夜的婢女伺候老爷服下。”
狄仁杰点点头,将盒子揣入袖中,理一理袍服,道:“许全,本官现场就先勘察到这里。你去通报你家少爷、小姐,可以为老爷净身入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