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袁从英诧异地反问,“阿珺,我看上去很像鬼吗?”
沈珺仍直勾勾地瞪着他:“不是……是我哥说、我哥说你死了。”
“哦。”袁从英恍然大悟,开玩笑地道,“那你看呢,你看我是死是活?”
沈珺又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才低声嗫嚅道:“你真的、真的没有死?”
“嗯,我没有死。”袁从英若有所思地应着,又含笑问,“我这副样子是不是挺吓人?”
“不是,挺好的。”沈珺苍白的脸上略略泛起红晕,语调中带上一丝轻松和喜悦,“袁先生你还活着,这真好,太好了。嗯,你蓄须了呀?难怪一下子认不出来……”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袁从英摸了摸唇髭,自嘲地道:“没吓到你就好。本来以为换个模样会好些,结果还是让人当作了鬼……”
沈珺不觉抿嘴轻笑,立刻又慌乱地抬起头,一把抓住袁从英的手:“袁先生,那鬼呢?那个冒充我爹爹的鬼呢?”
“别怕,别怕,没事了。”袁从英拍了拍她的胳膊,“那些鬼都给我捆在柴房里了。”
“那些鬼?”
“嗯,除了追赶你的那个,这宅院里还藏了三个,如今一块儿在柴房里头歇着呢。不过,他们和我一样,也是人,不是鬼。”
沈珺垂下头:“我知道了。可他们为什么要来我家扮鬼,我……”她泪眼盈盈地望向袁从英,最初的混沌过去,现在她记起了昏倒前那段可怕的经历,还有孤身来到金城关的全部始末,心儿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只觉全身酸软、头脑昏沉。
袁从英认真地端详着她,低声道:“别着急,等会儿我再慢慢说给你听。阿珺,你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粥?”
他从身边的木桌上端起个碗:“我在厨房里找了一通,居然找出了米,就拿来煮了些粥。是你走时剩下的吧?不过别的就没有了,只能喝白粥,行吗?”
沈珺接过粥碗,舀了一匙送进嘴里,很清甜的滋味,融融暖意自舌尖滑下……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经意间便浸透肺腑,眼眶被腾腾的热气打湿,她抬起头,怯生生地招呼:“袁先生,你也吃吧?”
“我吃过了。”袁从英随意地答了一句,看着沈珺又吃了几口,才道,“从昨晚你昏倒到现在,已经有十个时辰了,现在是第二天的傍晚。”
“哦。”沈珺搁下粥碗,这才想起来问,“袁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塞外吗?”
袁从英答非所问:“你吃得太少了,再吃点儿。”
沈珺乖乖地又举起勺子,袁从英这才对她笑了笑,道:“我是八月底从庭州出发的,本来想直接赶去洛阳。经过金城关的时候听说沈宅闹鬼,觉得有些奇怪,估计也耽误不了多少行程,就顺道过来瞧一瞧,没想到还真来着了。”顿了顿,他注视着沈珺问,“你呢?你怎么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了?”
沈珺刚有了些血色的脸又变得煞白,半晌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我是要去西域,去找梅先生……”
“为什么这么急?”袁从英打断她,“我拼命往洛阳赶就是想在你出发之前到达,算来算去,你怎么也得等和乌质勒书信来往过才走,万万没想到你已经走到了这里!昨天夜里要不是我恰好也到沈宅探查,后果不堪设想……阿珺!”他盯牢沈珺,厉声质问,“为什么你一个人走?沈槐呢?他居然不送亲?哪有这种做法的?”
沈珺窘迫难当,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袁先生,你都知道了?”
袁从英冷冰冰地道:“当然,我当然都知道了。而且我日夜兼程赶往洛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阻止你!”
“阻止我?”
沈珺彻底没了头绪,袁从英却更加咄咄逼人:“阿珺,你回答我,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如此匆忙,独自上路?沈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沈珺哑口无言,泪水汹涌而出,连串地滴落在粥碗里。袁从英紧锁双眉看了她老半天,叹口气从她的手中取下粥碗,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你还在发烧,先休息吧。一切等明天再说。”
袁从英走出去了。沈珺茫然四顾,原来袁从英把她送回了沈宅的闺房,然而这间她居住了好几年的小屋,此刻看来却如此冰冷而陌生,随着袁从英的离去,方才所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情也荡然无存。沈珺猛然掀开“被子”,这才发现盖在身上的是件男人的衣服,可想而知必是袁从英的。她往四下望望,整张床上被褥尽无,她站到地下,猛一阵头晕目眩,倚在墙上定定神,待扑扑乱跳的心稳下来,才披上外衣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