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一惊,忙问:“喝酒?还有谁和你们在一起?喝到几时才散?”
沈槐道:“是狄三郎设宴请袁将军,我和吴司马席间作陪。后来吴司马醉了,我送他回的家。当时袁将军和狄三郎还在喝,他们什么时候散的我不知道。”
狄仁杰的脸色变了。陈松涛却笑道:“呵呵,到底是年轻人啊。看来景晖与袁将军倒很投缘,大约是喝过了。狄大人,您说我们还要不要等啊?万一袁将军沉醉不醒,我们今天的正事可就……”
狄仁杰招呼狄忠:“狄忠,你再去袁将军那里敲门,如果他不应,你回来告诉我,我亲自去叫。”
“是。”狄忠答应着跑了出去,突然又转了回来,“老爷,袁将军来了。”
“哦。”狄仁杰站起身快步往堂前走,正拦在匆匆走进来的袁从英面前。二人四目交错,狄仁杰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揪,他正要开口,右手却被袁从英一把握住了。
袁从英朝他摇了摇头,低声说:“大人,对不起,我来晚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狄仁杰长吁口气,点点头,转身对陈松涛和沈槐道:“现在可以走了。”
一干人马在官道上飞驰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赶到了蓝玉观外的绝壁前面。
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绝壁看上去还不算太狰狞,反倒显得十分巍峨。绝壁外守卫的士兵排列整齐,孙副将已经站在夹缝前肃立等候了。因夹缝狭窄,几个人便在外面下了马,沿夹缝鱼贯而入。
蓝玉观前的空地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血迹都被冲洗掉了,只有热泉潭中的泉水依然一片黑红,散发出阵阵腥气。在一片死寂的幽谷中,热泉瀑布的哗哗水声不绝于耳。如果在平时,这声响应能带给人灵动的生机之感,而此时此刻,在狄仁杰听来,却只能令他心绪烦乱,无法集中精神。
陈松涛似乎心情不错,东张西望了一番,感叹道:“哎呀,在并州待了大半辈子,却从来不知道郊外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所在,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
袁从英冷冷地开口道:“陈大人,这里刚刚发生了血案,您倒有心情赏景。”
陈松涛被他说得一愣,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袁将军,本官着实佩服您的恪尽职守、心怀仁义啊。”
袁从英朝他跨了一步,狄仁杰马上向袁从英使了个眼色,极低声地叫道:“从英。”袁从英掉过头去,走到一边。
狄仁杰叫过孙副将来,问:“前天夜里发现的那些尸体,现在何处?”
“都堆放在两间正殿和几间较大的丹房之中。”
“带我们去看看。”
“是。”
尚未走到老君殿的门口,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孙副将打开大门,只见老君殿里横七竖八地摆放了二十多具尸体,裸露出来的肢体个个残缺不全,泛溢出阵阵臭气。陈松涛站在门口喘息起来,狄仁杰看了他一眼,道:“松涛,你看不惯这种场面,就留在外头吧。”
陈松涛道:“多谢狄大人体谅。”赶紧捂着鼻子走了出去。
狄仁杰带着袁从英和沈槐走进殿内,一具一具尸身慢慢看过去,来回走了两遍之后,他的心里有了些底,便示意二人离开老君殿。接着,狄仁杰三人又细细查看了另外几间放置尸体的房间。最后,狄仁杰蹲在一个龇牙咧嘴的尸体旁边,问袁从英:“从英,你能看出这具尸身有什么问题吗?”
袁从英道:“大人,这个人死的时候十分痛苦。”
“哦,难道一个人死的时候不应该痛苦吗?”狄仁杰反问。
袁从英避开他的目光,指着近旁的另一具尸身,道:“他的表情就很安详。”
沈槐在一旁轻呼道:“果然,这两个人的表情很不一样啊。”
袁从英对沈槐道:“沈贤弟,你仔细看看,这里的尸体基本上都是这两种表情,一种很痛苦,似乎死的时候受到很大的折磨;而另一种则很自然,仿佛是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
沈槐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确实如此。另外那些房间里面的尸体也都是这样。怎么会有这种区别呢?”
袁从英道:“肯定是他们的死因有差别。”
沈槐疑道:“死因会有什么差别?他们不都是被杀的吗?”
袁从英对狄仁杰道:“大人,您看呢?”
狄仁杰注视了他一眼,道:“从英,你说得很对。这里的道众虽然看上去都是被砍杀致死,但细察下来,却有两种明显的差别。”他指着那具表情痛苦的尸体,道,“这具尸体,面容狰狞,口眼歪斜,表示死的时候十分痛苦。其面目、脖颈、前胸都有多处抓伤,像是挣扎时候产生的伤痕。还有,这具尸体虽然被斩断了左手和双腿,但是他衣服上沾的血迹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