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从英感到韩斌在悄悄地拉自己的手,便低头朝他笑了笑:“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间屋子通向热泉瀑布后面山洞的路口,所知道的人除了我和大人,就只有你、你的哥哥、陆嫣然和狄景晖。所以,现在我要把你藏到山洞里面去。我想,在那里面你是绝对安全的。”
韩斌眨着眼睛不说话,袁从英也不等他回答,就把他牵进了小屋,翻开木榻,掀起覆盖在洞口的盖板,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后回身伸出双臂,把韩斌也抱了下去。划亮一个火捻,袁从英领着韩斌踩着窄窄的石阶往上走,两人都没有说话,爬完长长的百多级台阶,眼前就是那个宽阔平坦的大洞穴,耳边是哗啦啦的瀑布流水声,从瀑布后面透出细微的亮光。黎明到来了。
袁从英在韩斌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好了,现在你安全了。我要走了。”
韩斌不说话,只是死命地搂住袁从英的脖子,牢牢地贴紧他。袁从英便让他这么抱了一会儿,才把他的小手掰开,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放到韩斌的手中,那东西一动便闪出光来。
袁从英笑道:“这是你的武器,第一次见面时我没收的,现在还给你。万一有什么事情,你就用它来保护自己。不要手软,要像第一次对我那样。”
韩斌把那东西扔到地上,还是伸手过来紧紧抱住袁从英。
袁从英轻轻说:“斌儿,你就在这里等着,要有耐心。等着我,即使我来不了,我也会让那位老爷爷来找你。如果是他来,你也要像对我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不管有没有对我说过的,全都告诉他。如果你想为你的哥哥报仇,如果你想救你自己,如果……你还想帮助我,就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韩斌的回答,便又笑了笑,轻声道:“斌儿,你给我吃药丸的时候,叫我什么?怪好听的,再叫一声给我听,好不好?”
韩斌把头靠到袁从英的肩上,袁从英感到肩头顿时变得湿湿热热的,然后便听到很轻的一声:“哥哥。”
“嗯。”袁从英含笑应着,又加了一句,“下回再见到我,也要这么叫,以后一直这么叫。”
“好的。”
从瀑布后面透过来的光线越来越亮了,袁从英最后一次轻轻推开韩斌的身体,正色道:“斌儿,药丸你都放好了吗?”
“放好了。”
“再给我看看。”
“哦。”韩斌把纸包掏出来,袁从英打开看看,又小心地包好,递还给韩斌,“不要放在身上,在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除了我和那位老爷爷,其他人谁都不能给。”
“我知道。”
袁从英站起身来,没有再和韩斌道别,便急匆匆地循着那条窄小的石阶走了下去。等他再次站到蓝玉观前的空地上时,眼前已是霞光万道,一轮红日在绝壁后喷薄而出,他抬起头直视这轮新升的朝阳,双目顿时被光芒灼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悄悄地落满了面颊,倒也不用去擦抹,更不需要掩饰,因为这里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既然想哭就哭个痛快吧,今天之后,这一生便都不用再流泪了。
袁从英摊开手掌,里面是一颗深褐色的小药丸,他充满柔情地回想着韩斌清澈的眼睛,孩子毕竟是孩子,终究还是容易骗的。他从胸前摸出一块粘着血迹的丝帕,将药丸包好。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在清晨的冽冽寒风中,袁从英闭起眼睛,静下心神,细细感受着一副毫无负担充满力量的躯体所能带来的全部勇气和信心。虽然明知这种感觉是虚假的、暂时的,却还是让他热血沸腾兴奋不已。如果有需要,他真的不在乎像韩锐那样死去,只要能够用好自己所剩下的全部能力,去帮助他愿意舍命守护的人。
想到这里,袁从英情不自禁对自己嘲讽地笑了笑:愿意舍命去守护,却不愿意放弃那一点点骄傲,就为了这点儿骄傲,自己一定狠狠地伤了狄大人的心。但是他并不感到后悔,他所拥有的本来就不太多,付出的时候又很大方,到今天也快给得差不多了。可就算是付出一切,总还是要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一些什么,那么就保留这点骄傲吧,睿智如狄大人,终归会理解的。
太阳很快地升高,袁从英跑出绝壁间的夹缝,找到那匹意外得来的好马,倍加爱惜地梳理了下马的鬃毛,便纵身上马再次向并州飞驰而去。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而时间很紧迫。对 质
城北,狄府。
狄仁杰一回到府中,就在书房里埋头查看各种典籍。狄忠在门口守着,虽然一夜没睡,倒也不感到困倦。见狄仁杰忙得不亦乐乎,狄忠送进香茶,凑在他身边轻声道:“老爷,您都两宿没好好休息了,要不要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