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神离婚后_作者:息霜(61)

十五层高楼之上,整个世界都化为虚无缥缈的幻境,更远处群烟缭绕,恍惚间,似乎还能看见那座凉亭。

既然回不去,何必怀念?

段景升肝胆俱裂地呐喊:“林端,你下来!”

他说:“我带你去取出Cats。”

林端恍神,脚下有些摇晃,他站不稳身体。

段景升瞠目欲裂,连语气里惯常的不可一世都免去了,掺杂着无法言喻的的痛楚与惊慌。

他那么恐惧,如果林端死在他面前,他还能独自活下去吗?去承受,这世上再无林端这个事实。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段景升语带哽咽:“不能看着你,离开我。”

“骗子。”林端抬头,茫然地向天台外伸手。段景升心脏狠狠揪紧,仿佛被死神捏住咽喉的人是他。

“对不起。”段景升于事无补地重复:“对不起。”

林端望向远方浩渺河山,只要再走一步,脚再向外踏出一步,他就能摔成一滩烂泥。

他是法医,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它们千姿百态、各有千秋,却无一不是丑陋、恶心。

高坠。

假如头部先着地,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坚硬的颅骨将四分五裂,颅脑崩裂,脑浆和血液呈扇形喷射状喷溅,躯干和四肢出现多发性骨折,形成假关节。

尸体会很难看,保证让段景升断了复活齐青的念头。

只要再向前一步。

大脑深处,刺痛突如其来,如噪音音波到达凄厉枭鸣的最高点,震碎了他的意识与神智,林端四肢一软。

大抵是他命不该绝,高空一阵狂风迎面刮来。

林端摇摇欲坠的清瘦身体,在天旋地转间,倒向了冲上前的段景升。

意识弥留之际,他恍惚看见段景升吓得面如土色的脸,那双曾经冷漠的眼睛里,除了后悔,别无他物。

天台风大。

段景升抱着林端,像抱着死而复生的亡人,情绪随林端一举一动而大起大落,他抹了把脸,一并抹去咸涩眼泪,抱上林端,走回特护病房。

这次昏迷,直到三天后,林端方才再一次醒来。

段景升无法判断,Cats的激活和释放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他没有更详尽的资料用以确认林端目前所处状态。

林端很安静,自醒来后,他的眼神视线就没有任何聚焦,他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一整天。

段景升触碰他,林端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像被火钳烫到猛地缩回手,他白皙的手就搁在那儿,任由段景升搓圆捏扁。

像一具没有神智的活尸。

段景升拿着勺子,将清粥一点点喂进林端干枯的唇缝间。

他开始给“活尸”林端讲故事,说他以前当民警的时候,接到报警,有一位老太太说她儿子走丢了,民警问她:“儿子多大,身高多少,有没有外貌特征?”

老太太结巴,牙齿掉光了,说起话来直漏风,啥也听不清,于是老太太就用两只鸡爪般的手比划。

民警还是没弄明白,最后去查他儿子的户口登记,发现老太太的儿子失踪好些年了,也没人报警。

后来找到了。

“你知道在哪儿找到的吗?”段景升抱着林端的脑袋,林端躺在床上,段景升坐在他身边的皮椅上,他们额头贴着额头。

林端毫无反应,两只眼睛呆呆地盯住虚空。

那个会笑会闹会抱着他色迷迷上下其手的林端啊,不见啦。

“在老太太家里。”段景升笑容苦涩:“她儿子,打从生下来,就有智力障碍,老太太一直照顾他。后来老太太年纪大了,担心傻儿子以后无人照料,便哭着用火盆砸了儿子的脑袋。”

“那之后没多久,老太太也去世了。”段景升抚摸着林端毛茸茸的脑袋,低头亲吻他额头:“要是你,说不定会把老太太接回家中照料……”

他就像金灿灿的太阳照耀着他们。

林端对他们好,谁又对林端好呢?

那些曾捉摸不透的心绪,终于在这一刻厚积薄发。

时至今日,段景升方才明白,林端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所以齐青死后,他为了承担责任,不顾一切留在段景升身边。

所以三年前,无论段景升如何驱赶、侮辱、伤害他,林端依旧选择留下,他说我陪着你,就是林端能做出的,最长情的承诺。

可惜段景升明白得太迟、太晚,林端的承诺,业已过了保质期。

原来喜欢这事儿,若不认真对待,一步行差踏错,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林端……”段景升唱够了独角戏,他吃吃地盯住他,嗓音沙哑地哄劝:“你说句话好不好?哪怕只是哼一声。”

尘埃在静谧的空气中漂浮,万籁俱寂,岁月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