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延没碰他没挨他,两个人都在走廊边沿,不约而同眺望庭院那株高大古老的银杏树。
“我却什么?”严延话中带笑,全不为林端语气里的嘲笑所恼,反而好脾气地逗弄:“你说,我却什么?是个受虐狂?”
林端还是没说话。
严延捏住他一边肩膀,林端吃痛地皱住了眉头,严延伸手将他推倒,逼迫林端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
与严延凶狠的力道不同,他的眼神极其温柔,眉梢眼角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温言细语地反问:“我却……喜欢你?”
“自讨苦吃。”林端淡漠地评价。
“我不问你会不会喜欢我。”严延松开他,笑着说:“林端,我不需要你二手的喜欢。”
“我待你好,只不过因为,我喜欢你而已。高中见你第一面,我就在想,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像朵白白嫩嫩的花。”严延轻声叹息,握住林端的手,拉他坐起来。
如果严延曾经打听过,就会发现,他对林端的评价和警局的人、林端认识的朋友相较,相差无几。
他们说,林端像春日里开着一朵招蜂引蝶的小野花,很漂亮却不乍眼,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那儿,旁人仿佛能看见他身上美好安稳的时光悄然流淌。
“都过去了。”林端指了指自己的脸,无所谓道:“总有一天,你眼见的这副皮囊也会成为过去。”
严延哈哈大笑:“就是不知到那时,我会否有幸留在你身边。”
很熟悉的台词,留在你身边这种话,他对段景升说过很多次,但段景升向来不以为然,大约只以为他闹着玩。
如今换个人对自己说这句话,却让林端感到莫大的惶恐。
他扭头望回严延,对方恰好注视着他,严延的眼睛很漂亮,被他认真装入眼底时,默然会有种深情的错觉。
“段景升为我,找了你很□□烦吧。”林端似有所觉,严延眼底的黑眼圈和他精致的卧蚕一般明显。
“还好。”严延浅笑阵阵,上身随意地后仰,两只巴掌支在身后,撑住了实木回廊。
水榭上青烟袅袅,倏忽一团微风,搅乱池面涟漪,五彩斑斓的锦鲤四处逃窜。
“我爸让我赶紧把你送回去,他说严家没必要和腾景过不去。”严延垂下眼帘,自哂一笑:“你在这儿住一天,我们家就要落上万净损失,段景升手段太狠。”
严延回想段景升做的一切,毁约合同,宁肯低价贱卖也要让其他公司中标,撤出了在娱乐业的投资,不断做空严氏股票。
腾景是个横霸全国的巨无霸,严延他们对上腾景,就是小米加□□,对付坦克大炮□□,无非以卵击石。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严延嗟叹:“他再这么搞下去,我们家破产,腾景也要一蹶不振,怕是闹到同归于尽。”
林端沉默良久,严延浑身透出的沉重很快褪去,他斜撇唇角,无所谓地笑笑:“不过为了你,值得。”
严延扪心自问,说值也值,说不值也不值。他又不贪图林端那颗二手真心,为了他与段景升斗来争去,又是何必?两败俱伤而已。
但人年轻时总有那么一点糊涂,想着要为了某个人不惜一切,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得到对方,仅仅感动了自己、无愧于心。
无问对错,从心所欲罢了。
只不过,代价太沉重、太高昂。
“放我回国吧。”林端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望向碧清池面,游鱼无忧无虑,落叶漂浮摇晃,像婴儿的摇篮,载着十月金秋,慢吞吞地飘摇。
严延静默,过了一会儿,才缓声问:“回国去,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林端站起身,严延跟着他站起,两人并肩眺望远处的山脉,再远一点,就是朦朦胧胧看不大真切的富士山。
“那你记得,随时和我保持联系。”严延莫可奈何,笑了笑,撑了下额头轻声道:“放你回去,有个条件。”
“什么?”
“你得答应我,别和段景升见面。”严延侧身将林端搂入怀中,俯首亲吻他的发顶,即使怀中人异常冷漠,他依旧孜孜不倦地跟着他。
林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远方,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从高中到现在,你让我牵挂了十年,为了从段景升手下带你走,我们家损失巨大。林端,我能恳求你,可怜我的付出吗?”严延珍而重之地抱住他:“别让他找到你。”
“……好。”
一阵风扑簌簌吹来,卷起漫天落叶,纷飞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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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北机场。
严延戴着阔边帽和墨镜,像微服归来的明星,林端两手空空,脸上罩着口罩,和严延一先一后上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