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爱一个人,他做什么都有道理,哪怕给予伤害,他也会在内心千方百计找理由替对方开脱,当不爱了,变成恨了,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对自身而言,只有无限的折磨。
林端知道这种游泳池淹不死人,在站立的情况下。
他缓缓弯曲双腿,水面自布满红痕的白皙胸口逐渐上移,滑过鼻梁,直至没顶。
在水里,林端悄无声息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jj的审核机制令人头秃
第41章 相处
段景升拿着矿泉水去而复返,他本想放在水壶里加热,但奇怪的不祥预感冒出心头,似乎有谁在催促他,不能离开林端,哪怕只有片刻须臾。
他冲出房门,水面上早没了林端的身影,段景升健步如飞,纵身跳进水池,林端整个蜷缩在水面下,脸色泛白,嘴唇青紫。
“林端!”段景升感到那个即将窒息的人是自己,他疯了一般冲上去,抱着林端拖回水面。
挤压胸腔,人工呼吸。
段景升几乎吃下了自己咸涩的眼泪,他痛恨地喊:“林端,林端你醒醒!”
林端不能再丢下他,段景升根本无法承受,又一次眼看最亲最近的人死去。
死一个齐青,他会PTSD,还有林端陪伴在他身边,可如果没了林端,段景升真怕自个儿会效仿无聊的悲情小说,为他殉情。
没必要,他只想要林端好好活着。
一口池水喷出,林端剧烈地咳嗽,浑身上下痉挛般蜷缩。
段景升喜极而泣,将他紧紧抱入怀里:“林端,林端……”
也许察觉到自己没能如愿死去,亦或者,死后的世界还是摆脱不了段景升,林端满心失落溢于言表,而那份失望足以刺痛段景升。
“为什么啊?”林端嗓音沙哑地询问,段景升不明白,他问的究竟是什么。
“林端,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段景升悔恨而痛苦,他抱着清瘦得不剩下几斤几两的青年,没敢去看他苍白刺眼的面容。
“为什么……活着呢?”林端喃喃自语。
段景升将他抱起来,送回主卧。
“我见过很多死去的人,有情杀、仇杀,也有纯粹出于想杀人的变态心理。”林端躺在床上,斜斜倚靠着段景升宽阔结实的胸膛,耳边似乎能听见他心脏的跳动,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宣泄着亢奋的生命力。
段景升低头亲吻他的顶发,他慢条斯理地、细致地为他擦干净头发和身体。
林端终于肯说话了,却不像说给他听,而像是说给某位冥冥中的神祇,抱怨着自己乏善可陈的人生,委屈于他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却依旧得不到的徒劳无力。
等到林端开口说话的时候,段景升才明白,像林端那样裹了一身淤泥还能长成小天使金光灿灿照耀旁人的人,光彩地活下来有多么不容易。
林端讲他三年间经历过的那些案子,有一次出现场,尸体就在炸弹旁边,藏在一个窑洞里,先进去了一条寻找尸体的警犬,警犬不小心触上了引爆开关,整个窑洞都炸塌了。
林端还没来得及进去,背着勘验箱站在洞外一棵大树下,那尸体炸成了尸块,警犬也炸得四分五裂,断了的狗尾巴端端落在林端跟前。如果他紧随警犬身后进去,死的就是他了。
那时候,林端冷静地处理伤口,罩上简单的防护措施,同现场勘验人员一起,到处搜集尸块,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但谁也没抱怨半句,同行的小刘发誓道:“一定要抓住这狗杂种。”
“后来呢?”段景升问,林端耷拉眼帘:“抓住了,就是报警人,私制□□,有反社会倾向,死的那个人是他朋友,他利用朋友的尸体引来警察,本来就想炸死我们。”
“害怕吗?”段景升将他搂得更紧,林端摇了摇头:“当时,有点。”
心里发慌,没人知道现场还有没有漏掉的□□,但为了给死者和社会一个交代,他们这些社会最后一道防线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
搜集尸块前,市局紧急调来防爆武警,在现场搜寻其他炸弹。
那时候林端想给段景升打电话,没来由地,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只要段景升说一句话,哪怕不是安抚他,仅仅问:“林端?”他都能感到安心。
段景升记忆中并没有接过这样的电话,他沉默:“我错过了。”
“你没接。”林端闭上眼睛,双手捏紧被子,不自觉地发抖:“你发短信说,你在忙。”
多好的借口,段景升心想,他用这个该死的借口,糊弄了林端整整三年。
“对不起……”明知道歉于事无补,错过的,不可能再弥补他了,内心的悔恨铺天盖地,将段景升整个淹没,只有无数的绝望与遗憾,伴随林端苍白的面颊,刺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