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楼崛起的速度虽然令人惊讶,但是还不够恐怖。很多事物的变化如果放在一段期间里面看,始终只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过程再快也无法给人“突变”的震撼。但是,如果把同样的变化放在两个时间点比较,就可能给人造成“一日千里”甚至“沧海桑田”的感觉。生活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说很多人天天照镜子都发现不了自己的变化,偶然某一天翻到两年前的照片才惊觉原来自己胖了许多、瘦了许多、或者衰老了许多、颓废了许多。再如,从十楼到一楼,如果你是乘电梯,根本不会觉得十楼有多高,仿佛跟平时跨个台阶那么简单。但是如果你是直接跳下来的,我敢打赌你一定能刻骨铭心地感觉得那个高度的可怕,因为有时候一旦忽略过程,点与点之间的差异就成了生与死的区别。我把现在的校园直接和刚入校的时候作了一个比较,才发现大学扩张的恐怖。短短三年时间学校的建筑数量和面积几乎翻了一番,也就是说如果抛开什么办学历史和文化沉淀等等方面,我们花了三年时间几乎又创建了一所大学。仅仅从硬件方面说,后来新建的十几栋大楼,从食宿到上课,从自习到研究,从运动到休闲,所有的功能一应俱全,倘若把它们全部集中放在一片新的区域,然后四周修起围墙,设置几个校门,配置几个保安,俨然就是一所崭新的大学。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宿舍、食堂、教室、图书馆、运动场地的容量翻了一番,那么我们每个人所享有的生活学习空间应该越来越大,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吃饭、上课、自习、打球的拥挤程度较之从前不见丝毫缓解。好像现在的大学生可以像单细胞动物自我繁殖一样,数量成级数增加,有多大空间就有多少大学生。每年夏天一批大四的学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同年秋天一大批新生如潮水般涌进来。潮起潮落间,录取分数线越降越低,学生潮一浪高过一浪,在本来拥挤不堪的校园里肆意泛滥。
在不遗余力赶造新楼的同时,学校还陆续把所有年代稍久的旧楼修葺一新。对于此举,学生议论纷纷,有的兴致勃勃表示支持,说修整之后内部变得干净明亮外部变得清新美观,有的则不以为然。我对此事颇有微辞。每一栋楼见证的是一个时代,诉说的是一段往事,承载的是一代人的记忆。它暗灰斑驳的墙体令人禁不住感叹岁月的沧桑,窗户下面的一道道雨痕仿佛在对人讲述这些年的风霜雪雨云卷云舒,青黄相叠的苔藓躲在墙角,静静地看着日升日落春去秋来。而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呢,它改变了原来的色彩,它淡忘了所有的回忆,它变得与其他的教学楼一般无二,从此再也找不回真正的自己。它就像一个脸上被打满了粉涂满了胭脂的老人,样子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可悲。透过它光鲜的外表我看见它悲苦的内心,每当我从它旁边走过仿佛听见它低声的哭泣。
有一段时间我暗暗庆幸,幸好北京的领导们没有看见旧东西就想翻新的癖好,否则,当我们有一天满怀豪情、千里迢迢去爬长城的时候,发现长城内外贴满了金光灿灿的瓷砖。那将是怎样一副目瞪口呆欲哭无泪的景象。
在大规模发展校园的背景下,两条主干道也全部挖掉重修,延长拓宽。据传新路所用沥青是从国外进口而来,完工之后,果然今非昔比,两条路就跟两匹黑缎子一样平滑油亮。三五成群的学生脚步轻盈地走在上面,啧啧称叹。我想到中国大学里面的路居然用进口的沥青来修,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中国人修路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会毕其功于一役,总是不厌其烦地修了挖挖了再修,往往一条路要经过几次浩劫才能尘埃落定,得享几年安宁。我们宿舍到食堂那条路命运最是坎坷,分别在埋电话线、闭路线和网线的时候被挖三次,因此那条路的名称也被我们改了三次,第一次挖后断成两截,我们称之“双截棍”,第二次被挖,我们改成“三节棍”,第三次被挖的时候,我们为了一劳永逸索性叫它“九节鞭”。
火辣校园(中)
学校的众多建筑当中有些可以拿出来聊一聊。作为一个没有崇高理想没有政治抱负的学生,我的校园生活相当简单,基本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除此之外,常去的地方仅只两处,超市和篮球场,也就是说,我在大学的几年干过的事加起来只有四件:吃饭、睡觉、上课、打球。行政楼,学院办公室等等身具管理职能的地方,我几乎没有涉足。除非是发生补办学生证、网上无法选课或者路过时尿急进去借厕所等涉及到自身利益的重大事件,否则你就是找几个穿旗袍的女学生泡好西湖龙井请我进去喝,我还要先看看那几个女生长相如何再决定去不去呢。我不像赵显贵之类的先进分子,每天在行政楼里抹桌子擦椅子,端茶倒水,传话跑腿,不怕脏不怕累,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加综测,不需要评选优秀学生干部,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换取未来的工作机会,最重要的是,我不需要让辅导员来评定我的道德水平。在一个虚伪大行其道、诚信几成传说的年代,我的道德让别人评定,那么谁又能证明他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