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枞的心跳得很快,颤抖像电流一样绵延到指尖。
原来深藏心底的感情,在唇边滑落时,竟也只是如此轻巧的几个字而已。可他偏偏学不会任何花俏的东西,没人听得出他口中无波无澜的四个音节,已经耗尽了半生的勇气。
从前与路衡谦最近的距离,大概只有张贴公布成绩的榜单时,路衡谦稳居第一,就在薛枞名字的正上方,中间除了一根黑色的边框线条,不会有任何别的人。
将心意传达出去,是薛枞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事情。
经年未见,却在这样的情境下有了交集。
或许也从来没有真的想去忘记。
他听到路衡谦蓦然紊乱的呼吸声,在对方即将开口的刹那,将他打断。
“嘘”
薛枞的手指靠近唇边,他感到喉咙有些干,只听得见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他深深吸气,嗓音低哑:“不要说话。”
路衡谦猜不出他的意图,却也配合地噤了声。
收拾舞台的工作人员早就离开了,在落针可闻的安静里,好像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
忽然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轻响。
路衡谦正将那把铂金匕首放回原处,定睛一看,才发现刀柄上垂着一个银色的挂饰。
竟是一枚戒指,被喧宾夺主的匕首夺去视线。
路衡谦不知道,这才是薛枞真正的礼物。
薛枞看他拿起戒指,低头端详,神色被长睫下的暗影遮蔽,不知在想些什么,心却忽地安静下来。他并不是第一眼就将路衡谦记在心里,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他产生过界的感情。
硬要说起来,也是那一回,薛枞下了自习回家,迎面就撞上两个熟人。
是抢劫过沈安的歹徒之一,听说后来被弄进看守所待了几天。
已近凌晨,街道上连零星的行人都没有,薛枞避无可避。
“嘿,瘸子,”高个的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刀,“还记得我吧?”
那几人本是建筑工地的临时工,没讨到薪资不说,闹了事还直接被开除走人。周玉琪拿了笔钱找上他们,也不计较沈安的伤了,只吩咐一句“看着办”。
究竟办什么、怎么办,她自然不会明示,只看这些工人够不够聪明。
对刚被放出来的三人而言,拿了钱又能报复,绝对是笔划算买卖,大不了再蹲两天监狱,反正暂时也找不到新的工作。所以最后也就跑了个胆小怕事的,余下二人乐意之至。
薛枞连眼皮都懒得掀,他一只手已经握住手机,手指长按报警的快捷键。
却挡不住有人眼尖,眼疾手快地把薛枞的手机抢了过去。
“还敢报警?”抢过手机的男人更壮实一些,声音低而厚,还带着不知哪里的口音,“不长记性是不是?非得老子弄死你。”
“跟他废话什么,”高个男人走近,直接扯住薛枞的头发,将他提起来,堪堪与自己对视,“哎哟这小杂种,还他妈瞪我。”
薛枞被他扯得头皮发紧,一拳直接冲着他的胸口去了。
那男人挨了一下,将薛枞狠狠推开,刀径直抵在了薛枞的脖子上。
胖些的歹徒却对高个男人摇摇头,暗地使了个眼色。毕竟不是上次喝醉了酒理智尽失的状态,这回也就是收拾收拾这小子,给他长点教训,又哪里敢真的闹出人命。
高个男人啐了一口,他本也只是吓唬薛枞,当下就想把刀撤走,可是却根本抽不动刀柄。低头一看,才发现薛枞竟然徒手握住了刀刃,伤口都凝出了血珠子,正一滴一滴地往外冒。
“你他妈还真想死?”
薛枞的手握得更紧,他神色发狠:“我比谁都想活。”
歹徒被他不要命的眼神一怵,反倒慌了一瞬。回过神来又觉得可笑,不晓得一个瘸子有哪里值得忌惮。他咬牙再加把劲,刀就顺着薛枞的手心,被一截一截地往外抽。那种清晰的、割裂皮肉的触感,让男人的手都有些抖。
刀最终被完整地拔了出去,薛枞的力气还不至于能反抗这个体格强健的成年男人。
刀尖还淌着血,有薄薄的、类似皮肤组织的东西黏附其上。
薛枞的手掌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可他全程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歹徒被他不识趣的反抗气急,又是一脚揣在薛枞的轮椅,直接将它踹得侧翻,薛枞整个人都扑在了沥青的地面。正是炎夏,路面都烫得惊人,路面粗粝的颗粒将薛枞的手臂都磨破了。
那人一脚踩在薛枞的肩膀。
薛枞回过头来,眼神轻蔑。
他的唇齿动了动,男人靠近一点,才得以听清。
“垃圾。”
高个男人彻底被激怒,他一拳砸在薛枞的脸上,用了十足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