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身后有声音响起,歪斜的药水瓶也被人扶正,“会扯到血管。”
薛枞以为是哪个医护人员,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因为姿势的缘故,他没有办法回头去看。
那人又道,“你在街上晕倒了,围观的人替你叫了救护车。”
薛枞晕晕乎乎地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在病房里。输液的针管都取下了,身上的伤口似乎也被包扎过。只是因昏迷而短暂压抑住的疼痛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迹象,他半撑着身体,却没能坐起来。
“慢一点。”后背忽然被谁用掌心托住,薛枞脱离了混沌的思维辨认出了这个声音。
“黎问?”薛枞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黎问“嗯”了一声以示招呼:“你怎么又受伤了?”
“你怎么在这里?”薛枞却反问道。忽而,他又想到什么似的,欲盖弥彰地将本就裹得严实的被子往身上拉得更紧了一点。
“黎申又不知道乱跑去了哪里,我替大哥出来找他,碰见许多人围拢在一起,”还好黎问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答道,“走近了才发现是你。你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外面?”
还没等薛枞回话,又补充道:“黎申是我的侄子,你见过的。”
薛枞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他,见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就没有编出话来敷衍,恰逢值班护士进来查房,对话便暂时中止。
那护士翻了翻他床头的病例,先是看了一眼薛枞,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黎问。
“家属……”她斟酌了一下称呼,“先生麻烦您先回避一下。”
护士待黎问走了,才给薛枞塞了根体温计,又掀起衣服,检查他的伤口,对薛枞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薛枞有点难为情地撇过头去,回道:“腿还有些疼。”
“几个月前才做过手术,还没养好就又是磕又是碰的,当然会痛,”护士边说,边拿出体温计,见烧已经退了,才又道,“还好没有大碍,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薛枞点点头。
护士也忙,说完这几句便打算离开,可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低声道:“如果需要的话,医院这边可以给你提供更详细的病例报告。”
薛枞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报警。那些无从遮掩的痕迹,想必也被她尽收眼底了。
“……不用了,”薛枞眼里浮现出难堪的神色,也不再抬头去看那护士,“谢谢。”
护士没再多劝,只是出门的时候,皱着眉,用不太赞同的目光再次打量了黎问几眼。
黎问今天大概有什么别的安排,将头发染成了灰蓝色,趁得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深邃。他上身仍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手腕上搭了件黑色外套,倚墙靠着,愈发显得肤白腿长,整个人都带着冷质的距离感。
“可以进去了。”护士语气有些生硬。
她也想不通这等相貌的人,何必去干强迫的事。
也幸亏黎问对此类视线并不敏感,他见护士开了门,对她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薛枞身边。护士注意到,他的手上似乎提了两包东西。
薛枞见人走近,联想到方才护士的神情,也不能判断黎问究竟知不知道他因何受伤。
黎问从袋子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薛枞。薛枞没接,黎问就放在床头:“你的衣服脏了。”
之前披在身上权当遮挡的上衣本就不是薛枞的。他昏迷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整个人都滑到了地面,浑身都沾了灰。黎问见他穿着病号服,担心出院的时候不方便,才替他买了衣服。
薛枞心里颇多挣扎,一时也没有话说。黎问又从另一个口袋里端出保温盒,掀开来,是一碗白粥,飘出些散发热度的白雾。
显然这回黎问是吃了饭过来的,又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这碗粥是单独准备给薛枞的。
“吃点吧。”黎问见薛枞不动,还以为他仍然没有力气,就拿起勺子喂他。
直到微烫的银勺递到了唇边,薛枞才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去。黎问以为是粥太烫,正准备替他吹一吹,薛枞见状,才张嘴将那软白的糯米吞进了口中。
黎问看他舌尖一触即离,唇边都沾了一点粘稠的汁水,替他用纸擦了。
被人这样仔细照顾,薛枞心里总觉得怪异,只好接了勺子:“我自己吃吧。”
黎问颔首,在旁边坐着,静静等他将粥喝完,又将纸巾递给他,才叫了他的名字:“薛枞。”
薛枞抬头看他,黎问又开口:“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薛枞摇头。
黎问不置可否,只道:“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提到联系方式,薛枞才想到,他与黎问的几次联络,交谈的界面里都只有“转账”和“接收”,这次亦然,黎问应当是又替他垫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