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前方突然传来巨大轰鸣,一辆根本不可能制动的满载货车正好右转过来,最多五秒钟,车轮就能碾上白鹿。
何亦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体能已到达极限,他无法更多加速,猛烈的惯性也使他不能立刻停下来。
电光石火,他张开双臂,纵身前扑。耳畔突然有风,那是车身近距离擦过时掀起的风暴。他扑倒白鹿后顺势将人抱住,两人狼狈翻滚着撞进绿化带里。
白鹿早已精神恍惚,只剩本能挣扎着想要逃跑。
何亦感觉身体痛得快要散架,他一咬牙,扒住白鹿裤腿直接将人再次扑倒。趁对方起身前一个泰山压顶,将他死死抱在怀里。
不知白鹿哪来的力气,仍然剧烈反抗,抻头后仰时正好撞到何亦下巴。何亦闷哼一声,当场歪头吐出半颗带血的门牙。他右手骨折几乎使不上力,差一点就抱不住怀里的人。
“是我白先生!我是何亦!”体力已到极限,他凭着毅力将人翻了个面再死死梏住,“白先生你看着我!你还认得出我吗?我是秦总的司机!”
白鹿眼神空洞,四肢发抖。听见‘秦总’两个字时,才终于动了动眼皮。一句话没说,随即在他怀里晕厥过去。
秦蔚早已换掉碍事的熊皮,站在酒吧门口抽烟。烟是自动贩卖机随机买的,火是酒吧前台顺手拿的。距白鹿逃走已经两个小时,脚边的烟头横七纵八,像战场上接连倒下的尸体。
他并不晓得几个路口外疯狂的情景,警车的双闪几乎照亮半个夜空。
他一遍遍拨打白鹿的电话,每次一分钟左右自动挂断。十几秒的铃声反复听了几百来遍,响到不响又继续再拨。
当他第无数次拨打电话无人接听烦得抓狂时,又被一个不长眼睛的人从身后狠狠撞了一把,险些把手里的手机都撞飞出去。
一个醉鬼被朋友架着出来,扶他的人只离开几秒去撕墙上一张牛皮癣广告擦鞋尖污渍。醉鬼摇头晃脑,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侧翻栽到背对他的秦蔚身上。
秦蔚终于找到爆发出口,不分青红,抡圆拳头转身就给人锤在脸上。又是好几拳下去,醉鬼被打得抱头求饶,秦蔚丢了理智根本停不下来。
周围聚集的人群陆续凑上将两人拉开,连酒吧保安都被惊动。秦蔚见人就揍,谁拉他揍谁,像只疯狗。比起快被揍哭的醉汉,他更像一个亟须清醒的人。
与醉汉同行的朋友不依不饶,嘴里日天日地,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在事态发展成聚众斗殴前,秦蔚手中死捏着的手机终于响起来。
像一根扎入皮肤的毛刺,却吊着他全部的精神气。
“都特么放开我!放开我!”他以蛮力连续挣脱两人,匆忙瞥见‘白鹿鸣’的来电显示时,竟然激动地有些手抖。
他飞快接起电话,“鹿鸣,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几秒钟后才听见对面人说,“是我,何亦。”
何亦戒烟整整四年,若非平时有大老板当面递过来点火,他已经不主动沾惹。不过多数时候身上会揣一包,替秦冕备着。
若不是今日碰巧白鹿交还来打火机,何亦该是还能忍得住的。
这个点的住院部走廊比白日清净许多,他以整个手肘掀开一扇窗叶,才摸出根香烟叼在嘴里。由于左手不够灵活,硬是好半天都没将烟头打着。
不顾面部肌肉酸肿,他冲身后查房路过的小护士挤出个笑脸,“劳驾一下?”
小护士接过打火机,左右看看没人,才小声叨叨,“住院部禁止吸烟。”不过这个时间没人管这些,她只是觉得此人此地此时此景,十分凄凉。
何亦声音温和,“就抽一口,止疼。”
秦蔚火烧屁股赶到医院病房时,床上晕菜睡着的是白鹿,床边坐着陪同的,正是自己大哥的司机,何亦。
该是急红了眼,秦蔚当着何亦的面就掀开纯白被单查看白鹿身体。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除了几处惹眼的淤青似乎确无大碍,这才真真松了口气,撸了把脸。
“你说他被车撞的时候,我快吓疯了。”这一晚上秦蔚也折腾得够呛,由于方才吸烟过度,连声音都变了嗓。
“差一点,还没有撞上。”何亦纠正。
秦蔚强打精神,转眼打量身后站着的男人。头发杂沓,一身灰土,皮鞋磨损严重,西裤还破了个洞。
模样落魄得像将将结束一场荒野求生。
“出去说吧。”秦蔚站起身来,一指门口方向。
“好。”
病房外的走廊灯都是声控,秦蔚嗓子疼得发痒,时不时就哼哼两声,使得整条走廊总是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