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布置比其他屋子都要紧凑,角落间堆着成排的画板,书柜里是鳞次栉比的奖杯。
白鹿猜想这应该是季铭洲曾住过的地方。
季昀听见动静,缓缓开口,“醒了?”男人始终背对他,盯着窗外枿无生机的天空。灰白的光影打在他头顶,看起来十分落寞。
“醒了。”白鹿揉揉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口气,“这几天太累了,没想到竟在季先生家里睡着,实在是丢脸。”
男人不以为意,并没听出他话中异样,“睡得好吗?”
“……”白鹿微微皱眉,硬着头皮回他,“还可以。”他尝试想要下床,却发现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
“那就好。”季昀转头时正好看见他下床的动作,“腿麻了?腿麻就继续躺着吧,再等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白鹿飞快计算自己睡着的时间,看来对方连药效都拿捏好了。
沉闷死气的卧室里,仿佛时间都走得比外面要慢。
“你知道将棋与其他棋类最大的差异在哪里吗?”季昀又转头过去,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
白鹿摇头,“我接触的时间太短,只是自己随便玩玩儿。对这方面的了解远远比不上季先生。”
“将棋是象棋的一种变体,而它本身又有无数种变化。从原将到广将,历史上最大的棋盘比你身下这张床都还要大一些。”男人眼中露出些许温度,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扶手,“走法古怪又缓慢,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棋类都不被人看好。直到出现一个崭新的概念——打入。”
“打入?是复活的那个意思?”
“被吃掉的棋子能重新回到棋面,继续参与战斗。使强者更强,极大程度降低残局里头和棋的状况。也就是说,将棋里面只有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男人全程没有看他,始终不知在看何处,“没有平局,没有饶恕,不留余地。”
白鹿微一斟酌,仍然拿捏不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季先生是独爱将棋这种烈性?”
“烈性啊……烈性这个词用得不好……”他静静闭上眼睛,声音越发冰凉,“那应该是一种接近至死方休又无人可说的巨大绝望。我站在狭隘的孤岛,四周是无边黑水沉浮起落。渡过去,亦或者溺死。要么向死而生,要么置之死地而又死。”
昏暗的屋子里,氧气在沉默中愈渐稀薄。男人突然回头,他目光灼灼,几乎将人烧伤。
“谁教你的将棋?”音色中暗藏几分力量,像野兽龇牙前的蠢蠢低吟。
由于药效残留,白鹿的思维钝得像裹了层泥。他明明嗅出气氛生变,可仍然捡不起无章的思绪,便想简单掩饰过去,“自己学的。”
男人的声音立马沉下去,他又重新问他,“我再问一次,谁教你的?”
“……”白鹿咬了咬嘴唇,语气始终犹豫,“见朋友下过两次,就学会了。”
季昀终于失去耐心,他站起来,走过来,伸手直接扼住白鹿咽喉,厉声逼问他,“我最后一次问你,谁教你的?”
“……”白鹿瞳孔瞠大,他从没见过这副脸孔的季先生。他被他的口气吓住,心口一颤,声音弱得像蚊蝇,“骆……骆先生教的。”
“哪一个骆先生?”
“骆河,骆先生。”
秦冕下车后,一眼就看见站在餐厅门口的乔晏。
“抱歉,久等了。”他抬手指给何亦最佳的停车位置,才转头过来,“路上有点堵车,开不快。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等?”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等人的习惯。”乔晏冲他笑笑,“都有十年了吧,你都十年没私下邀请我吃饭了。”
秦冕翘起嘴角,“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十年之前,我也没邀请过你啊。”
乔晏大度极了,不跟他计较,“是是是!那时候是我们一帮老迷妹天天追着你,强迫你跟着我们吃,总行了吧。”末了又添上一句,“万年不化的秦冰山!”
男人挑眉,算是受下冰山这个称呼。他四下看了看,“就你一个人?白鹿没到吗?”
乔晏也纳闷儿,“你们难道不是一起来的吗?”
“他白天有事,就直接约在这里。”秦冕看了眼时间,“他时间观念很强,不应该迟到的。”
何亦已经停好车过来,秦冕一个眼神,他就点点头,摸出手机查看白鹿的定位。
“白先生已经在路上,到这里估计还有二十分钟。”他冲两人微微颔首,“秦总,乔小姐,你们先进去,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男人没给反应,乔晏倒是先吃一惊。她惊讶道,“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装定位?”
“有问题吗?”秦冕面不改色,一点没有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对你的治疗效果会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