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味,那是江寒尘留而不得的渴望。他像个瘾君子一样想要用力呼吸,又唯恐惊扰梦中人清静。
大床上隆起很小的一团,像迷途中突然出现的海市蜃楼。
赐予旅人希望,不知清醒成空。
厚实的地毯吸了足音,江寒尘连呼吸都放轻,坐到了安星床边,注视着他被枕头压得翘起了几根头发的后脑勺。
窗外有车驶过,在黑暗中过于明亮的灯一闪而过,让江寒尘看清了覆在安星身上的,并不是绒被,而是那些拜托安执取来的,他的衣物。
安星是他的牢笼,他是安星的巢。
他的宝宝,他的孩子,在他筑的巢穴中栖息,他却只能在门外游离。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这思念太重了,快将他压垮了。
他无法克制地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在如水的月色中沉沉地开了口。
“宝宝,我好想你啊。”
吐息带起一阵风,激起安星羽翼般的睫毛一阵颤动。
“我十岁之前,和妈妈一起生活。小小......喔就是和这个小白团子一样,在右眼角下有撮灰毛的猫,是我妈妈从路边捡回来的。”
江寒尘摸摸睡得正香的小白团子的脑袋,轻声述说着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
“小小刚来我家的时候,比小白团子还小,脏脏瘦瘦的,爪子上还有被什么扎破后留下的血痂。我那个时候还小,不喜欢比我还麻烦的东西,碰都不想碰,我妈妈就给它洗澡,看伤,打针,教唆它跟我玩,在一旁看着我一脸不情愿还是抱起小小的样子,抿着嘴笑。”
“她真的很温柔,”江寒尘似是沉入了往事里,“她一定非常喜欢你。”
“后来......她生病去世了,江家派人将我接了回去。我才知道原来我有父亲,但父亲有别的妻子。我在江家的佣人楼里住了两年,虽然爸爸不想见我,他夫人和江景琛不待见我,但我有书读,有地方住,可以吃饱穿暖,还有小小在,我觉得也挺好的。”
“直到那一天。那天是江景琛的成年礼,江家在主楼办了宴会。佣人楼里的人都去帮忙了,大门也没有关。我放学回去的时候,小小......不见了。我很害怕,在几栋偏楼找了好几遍都不见踪迹,只剩下主楼还没去找过了。”
“我当时急坏了,顾不上父亲不让我靠近主楼的命令,冲进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那时候我才明白,我在那群高高在上的权贵眼中,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生的私生子,一个承恩苟延的见不得光的垃圾。”
“我无所谓他们怎么想,我只想找到小小。可惜哪里都找不到,它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在我心灰意冷想要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院喷泉池传来的阵阵哄笑声。有时候我真是讨厌自己的直觉,为什么不能早一些,或是干脆听不见。”
“那时的我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线拉扯着,踉踉跄跄地朝那个方向奔去。我看到了小小......被两个保镖抓着,将脑袋摁进水里,一次又一次。”
月色像是落了泪,冰冰凉凉铺在江寒尘脸上。
“我像疯了一样扑上去,被一旁的保镖死死摁住。那几个世家公子看着我和小小如出一辙的挣扎和嚎叫,就像是在看一场笑话。”
“我还太小,挣不出那些身强力壮的保镖。我只能红着眼咒骂,质问,最后跪下乞求他们放过小小。那位始作俑者说小小抓皱了他的裤脚,说我只要能帮他熨平,就一笔勾销了。我以为小小有救了,很高兴地想要带他去换裤子。”
“那时候的我看不懂他们眼中的戏谑和怜悯,直到我听到那句‘舔平。’我跟个傻子一样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裤脚,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舌头。”
“很贱,是不是?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能再失去小小。在我闭着眼睛去够布料的时候,听到了一声‘你们干嘛!不许欺负人!’我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儿,他蹲在我面前对着我笑,那是妈妈去世后,我见过的最真诚的笑。”
“他们都很让着那个小男孩儿,很亲切地叫他‘然然。’他让保镖放了我和猫,虽然......那时候小小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抱着小小哭得喘不过气,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男孩儿就蹲在那里一直安慰我,还硬塞给我一颗糖。让我不要哭了,这个糖好甜的,吃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他后来还是被那些人哄走了,我抱着越来越僵硬的小小,手心里攥着那颗草莓味儿的糖。我没能照顾好小小,从那一天起,我对小小的偏执,转移到了那个小男孩儿身上,也就是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