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我可以要一个大的吗?”
程翥也不知道怎么地,总是止不住嘴角上翘:“你还真吃啊……”
“真吃!我甚至可以做吃播!只要你做,谁不吃谁是小狗!”
“……至少,找个不那么甜的店吧?”
小徐狡黠地眨了眨眼:“这个我有办法。”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本市一家大型平价商超的冰柜跟前,程翥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徐打开冰柜,几乎把上半身全埋进去,毛衣向上起,露出一截精瘦好看的腰线。还没等自己心猿意马地欣赏够本,看到旁边人也望过来的眼神,程翥又十分心虚地急忙伸手,欲盖弥彰地帮他把衣服往下拽了拽。就这一会儿功夫,徐步迭已经从底下把过季的大桶冰淇淋盒给抱了出来。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要是想要抹茶的还在里面,我再下去拿……”
程翥:“……”他看着包装上一升装的字样,这辈子他还不知道冰淇淋原来有这么大包装的,突然觉得自己上当了,“……你确定?”
“这个很好吃的,一点都不腻,再说现在反季很便宜呢……”徐步迭眨了眨眼睛,有点舍不得地把那桶写着朗姆酒味的乳白色盒子抱在胸前,可怜巴巴地问,“是不是这么大的不行?那……那我换个小点的?”
大的怎么不行,必须行,非常行。程翥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他这辈子也没有吃过这么多的冰淇淋时,突然明白了很多人生哲理,解决了很多人生疑惑,譬如什么为了美人一笑去点烽火台,当初自己觉得不应该一概而论,怎么就全部都是美人的锅了,也许是因为智商不行呢?现在只想一拍大腿,烽火台在哪,老子给他烧十个!
又譬如自己年少时看一部电影,当时他非常不屑一顾,因为电影里一个女人站在千军万马面前,问了一句“你们想知道我这件衣服底下穿的是什么吗”,万千将士就丢盔弃甲直咽口水了。当时他拍桌大笑:哈哈哈哈哈导演是二笔吧?!这种情节也能拍得出来?
现在……
他心虚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徐,看他弯腰开小电驴的锁,羽绒服的领子歪到一边,里面的毛衣领子因此卷起一块,露出的一截细长的脖颈和廓线,从锁骨、喉结连到耳廓,像一截年轻的树的枝桠,血管和经络分明,尤为诱人。
程翥迅速地转开头,眼观鼻鼻观心,内心深处鄙夷唾弃了一下自己:衣服下穿得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光着的你也见过啊!一个瘦巴巴的小孩子也要觊觎,你跟那个禽兽还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那点儿躁动就终于不见,再给冷风一激,一直昏昏然的脑袋便吹得很清醒。
徐步迭全无所觉,把冰淇淋宝贝地放在踏板上,再来招呼程翥:“走啊,我载你。”
程翥说:“下雪天路滑,骑车危险。也不远,就走走回去吧。”
“这么冷呢……”小徐呵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那天他们从医院走回家里,乐乐睡着了,他也是这么说的。徐步迭侧头看看程翥,心里像被这股温柔的热气融化了的冰淇淋,突然软得一塌糊涂。“……谢了。”
倒是程翥愣了:“谢什么。”
“上次在公共厨房那次,后来我去的时候,发现你把所有的架子都重打了一遍。”
“怎么突然提这个……。坏都坏了,又是我们弄坏的,重修就是举手之劳嘛。修一个也是修,不如全修了。”
“还专门给油盐酱醋的架子打了一个悬挂的横条……”
“啊,你们把碗筷和调料都简单粗暴地堆在一个架子上肯定承重不行啊,所以原来那个架子才会老化那么快。……我就打了一个悬挂架,这样大家分开也方便拿取嘛。”
小徐想着后来他看见的那些场景,微微笑起来。地上放菜盆的架子、台子上放刀和碗筷的架子,以及调料架,程翥全都重新做过了。也就用放在菜市后面不知道多少年的普通密度板的废料,听菜场的阿姨说也不过用了一下午的功夫,好像什么东西在他手里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为了防止兀起的部分拿取时不小心割伤手,程翥把两头突出来的部分都磨成了壁虎的形状,据说谐音“避祸”,对于使用厨房的大家来说是一个十分必要的吉祥寓意,都非常开心。
程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你有的时候觉得他粗心大意,不太在乎,也不甚了了;可在某些方面的敏感程度,又远胜常人。这就是艺术家的直觉吗?但你看就算关于骑车这样丁点儿大的琐事,他也偏偏就能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