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谢霖回京。”
裴泽依旧没有问他为什么,只问:“我去?”
谢从心摇了摇头,谢霖尚有罪名在身,洗脱之前进京必须避人耳目,裴泽每日在他身边,突然消失太过明显。
他说:“彭禾和程殷商,或者其他人,你信得过的。”
“我去问,”裴泽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什么时候?”
“尽快。”谢从心笑了一下,转过来面朝着他,“还没跟你讲过,谢霖叫我‘从星’,星星的星。”
从星,从那陨落于人间的星辰中而生,裴泽眉心动了动,几乎一样的发音,却是截然不同的意义。
“老师告诉我病毒原液是谢霖打进我母亲体内,但陈海说,”谢从心抬头看着他,“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取的。”
他极少暴露自己的脆弱,但此时此刻,裴泽清楚感到了他语气中的一点迷惘。
是对当年真相的怀疑,也是对知晓真相的迟疑。若真如陈海所说,谢从心的母亲为他取名‘从星’,那么无论将那一支病毒原液打入的人是谁,他的母亲必然都是同意的,这对谢从心来说,无疑是一个残忍的答案。
裴泽将他抱进怀里,抱得不轻不重,但心跳贴在一起,是非常有力的安慰。
“从心。”裴泽轻声叫他。
两个字中含有许多意味,裴泽总是这样的,说得很少,却很有力量,谢从心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说:“再叫一次。”
裴泽便再次说:“从心。”
嗓音低沉缓和,认真专注,只是两个字,就令谢从心摒去了那短暂的低落情绪。
“明天我会跟老师再谈一次,”谢从心柔下目光,回抱住他,“如果谢霖没有做,我会为他正名。”
第86章 亲家
“你说你见到了谢霖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会来问”
苏时青对外面的程殷商歉意笑了笑, 关上办公室的门。
助手们都在楼下实验室, 谢从心坐在会客沙发上泡茶,是苏时青最喜欢的峨眉毛尖,细小的茶叶在刚烧开的沸水中翻滚, 片刻便泡出了浅绿的茶汤。
“但你一直没有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苏时青在他对面坐下,“裴队长呢?”
“回去了,”谢从心答道, “替我找人去接谢霖。”
“国安的人?”苏时青露出一点担忧, “信得过吗?”
谢从心笑了一下,“好歹也是我父亲,交给他吧。”
苏时青微微一顿, 也笑了起来, “倒也是。我听说他父母已经不在,谢霖如果能回来,也算是你们的长辈了。”
“您也是我们的长辈。”谢从心替他倒茶,“老师。”
“我忝居这两个字, ”苏时青摇了摇头,“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我都骗了你。”
这话便是承认了那一支病毒原液并非谢霖所为,谢从心放下茶壶,“能告诉我理由吗?”
苏时青看着他的眼睛:“还记得我告诉你这件事的时候吗?”
“记得, ”谢从心说,“我十五岁。”
苏时青笑了一下:“对,跟玉执一样大的时候,刚被科大录取。”
谢从心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也笑:“那时候的我很难管吧。”
十五岁时的谢从心,哪怕生性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稳重,也不过是个少年,尚不懂这世上没有谁是真的聪明,也没有谁是真的蠢人,因为过人的头脑,很少有看得入眼的人或事。
苏时青却摇头:“比玉执让我放心太多了,外人评价你和玉执,总说玉执能同你一样,但我看得清楚,他同你不能比,你的天赋,远在我和你父母之上。”
“因为病毒……”谢从心顿住,想到在郑|州时谢霖对他说的那些话,又改口,“不,不是。”
苏时青准确捕捉了他的未尽之意,“以前你是这样想得吗?因为病毒,你的大脑得到了‘进化’?”
谢从心说:“以前是想过的。”
在他骤然得知关于当年那些事时,他曾有过一段时间,非常厌恶生物相关的一切。
那像是他现在所拥有的都来之不法,什么天纵奇才,什么百年一见,都是讽刺,讽刺他用母亲一条命换了这样一颗头脑。
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要,也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没有得到过选择的机会,生活却必需继续,他甚至有过非常短暂的,放弃研究的想法。
但是现在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谢霖那几句开导的话,更是一种使命感。
身处这样的年代,能够拥有一点改变逆境的能力,是他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