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你的良夜_作者:秦三见(10)

2019-02-21 秦三见

  她有些抱歉地说:“看起来是真的醉了,水先生,要麻烦您了。”

  扶他上去,我乐意之至。

  我站起来,把人架在自己肩上,问她:“你们住哪间?”

  “二楼一上去右手边这间。”

  我架着唐泾川往楼梯的方向走,他老婆跟了过来,我说:“你去收拾桌子吧,楼梯窄,不方便,这里交给我就好。”

  她点点头,听话地去收拾那些残羹剩饭。

  而我,小心翼翼地带着唐泾川上楼,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愈发明显的心跳声。

  我甚至开始害怕,怕他突然醒来撞破我的秘密。

  从一楼到二楼,其实没多远,我故意放慢脚步,就为了享受这偷来的片刻亲近。

  我把他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帮他把拖鞋丢到地上。

  这是29年来,我唯一一次照顾别人。

  进门的时候我特意用脚勾着门,将其关闭,我站在床边低头看他,看他泛红的脸和微张的嘴唇。

  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如此挣扎过。

  眼下没有别人,他还醉得不成样子,我大可以趁机偷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这一个吻,当是他给我的报酬,毕竟为了他,我没少操心出力。

  我微微倾身,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我看着他蹙着的眉,看着他额头渗出的汗珠,最后,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汗,然后下楼了。

  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既然不是我的,那就碰都不要碰。

  我惊讶于自己的自控力,但也正因为这样,下楼再跟唐泾川的老婆碰面时,我才能问心无愧地说:“他睡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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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唐泾川家里出来的时候,我又想起那句台词:未遂的爱情最浪漫。

  我想起我们差点儿贴在一起的鼻尖,他呼出的带着酒气的温热鼻息始终没能在我心里散去,直到我回了家,又喝了半瓶酒,躺在自己的床上时,我还在想。

  我想,唐泾川这人就像只蝴蝶,落在我这花瓣上,他装点了我的世界,自己却全然不知。

  吃完那顿饭,我再没主动联系过他们家。

  唐泾川的话犹言在耳,他很坚定地说“以后不用了”。

  尽管我知道他说这样的话是因为误会了我对他老婆有邪念,可是,就此保持距离,对我们而言都再好不过。

  归根结底,我们是走在两条路上的人,只是恰巧在某一阶段两条路交汇,我们碰了面,可接下来要继续往前走,他不可能调转方向来陪着我走我的路,而我,也无法勉强让他接受我这个闯入者。

  我把“克己”两个字当做了人生信条,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看他,不去管他。

  秋天过得很快,一个不经意窗外就飘起了雪。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处理文件,十点多的时候,突然门铃响了。

  当时我想,如果不是入室抢劫,那么就一定是唐泾川。

  如我所料,还真的是他。

  看见他的一瞬间,我无法形容自己是怎样的欣喜,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穿着一件黑色套头毛衣,站在门口,对我说:“水先生,求求你,送我们去一趟医院。”

  那天晚上很混乱,其实我还好,主要是唐泾川慌了。

  他老婆一直在家里服药做保守治疗,当时医生说过,最好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勉强再撑一到两年。

  可这还半年不到,她老婆已经瘦得皮包骨,比我第一次看见她时还虚弱。

  我开车载着他们,唐泾川在后面抱着他老婆,不停地和她说话,可是,她因为全身疼痛,只能发出痛苦的低吟。

  那声音听在我耳朵里,把我带回了我爸去世前的那段时间。

  癌症病人的痛苦是我们这些健康人无法想象的,他们不仅仅是在跟病魔做斗争,更是在跟自己斗,他们在拼,看自己究竟能撑到哪一天。

  我直接给秘书打电话,让他去和康医院等我们。

  唐泾川声音发抖地说:“水先生,我们……”

  “你得救她的命。”我说,“你自己想想。”

  这个时间去市第三医院,别说没有空床给她,连医生那边是什么情况都不一定,或许我们到了那里,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法分给她。

  我对唐泾川说:“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