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子衿曾经自我开解,父母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抛弃自己,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但是院长爷爷当初在福利院门口发现苏子衿的时候,他就裹在一块碎花布里,穿着一件小布衣,只有几个月大的样子,除此之外,一点其它的东西也没有,这让苏子衿想寻亲,也无从找起。
苏子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福利院,被张姨热情地接待,张姨带苏子衿到院长室,一边泡茶,一边嘘寒问暖,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每一个从福利院走出去的孩子,在院长的心里,都是自己的孩子。
从院长室出来,苏子衿又在院内到处走了走,庭院廊道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后面,还开辟出了一小块地,里面是院长和孩子们亲自种的蔬菜,都是土豆萝卜这些好养活的品种。
苏子衿带来的东西一些先分派下去,剩下的被管理阿姨收了起来,等其余孩子回来再分给他们。
相比于其它地方的福利院,苏家湾福利院的管理还比较严格,所以苏子衿也不怕这些阿姨会克扣。
离开福利院,回到惠馨小区,已经接近五点,苏子衿打开苏姨家门,玄关处多了一双鞋子,厨房里响着切菜的声音。
“苏姨,我过来啦。”苏子衿站在玄关换拖鞋,朝屋里叫了一声。
厨房里的声响戛然而止,接着隔门推开,苏姨探出头往客厅看了一眼。
“子衿回来啦?去客厅坐坐,我正要开始炒菜呢。”
“好~”苏子衿笑着应答,心头一道暖流滑过。
星期一,到了给院长爷爷上坟的这天,清晨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天空灰蒙蒙一片。
院长爷爷终身未娶,无儿无女,本来湾里人是想把他葬入祖坟,但是他生前就给自己在县北区的公墓里备好位置,说自己没有留后,无颜面对祖坟里的父母,最后大家尊重他的遗愿,把他葬入北郊公墓。
北郊公墓修建在县北的一处丘陵上,山路修得偏窄,车子开不上去,只能步行前往。
因为下雨,山路泥泞湿滑,不好行走,很容易摔跤,所以苏子衿就让苏姨待着家里,他一个人去就行。
苏子衿一手撑着黑伞,一手提着白酒,口袋里揣着一包软中华,本来是准备了纸钱,但是这种天气肯定烧不起来,苏姨说在家里烧就行,于是苏子衿只带了祭品。
凉风夹杂着雨迎面吹来,明明昨天还是艳阳高照,苏子衿在心里嘀咕着,爷爷还想不想喝酒了,再下雨的话,我可就要把这酒给提回去了。
等苏子衿走到半山腰的陵园入口,雨开始慢慢变小,等到达院长爷爷的坟头,雨说停就停了。
苏子衿收起伞,看向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头发梳得整齐露出方正的额头,一脸严肃,眼睛有神地看向前方,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帅哥。
这是苏老爷子七十大寿时拍的照片,那次为了拍照,还特意去染黑头发,等正式要拍照,又紧张得不行,所以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那时苏子衿才十来岁,总以为院长爷爷可以一直活下去。
“爷爷,我来看你了。”苏子衿对着照片喊了一句,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拿出白酒和一个一指长的白酒杯,缓缓蹲下,把白酒打开,倒满酒杯,放在墓碑前的祭台上。
“我跟您说,我上上个星期中了彩票,匿名给福利院捐了一笔,这件事我只告诉您,您可以在下面到处去炫耀炫耀。”
苏子衿把这杯酒倒在墓前,清澈的酒液很快渗入土壤,苏子衿接着又倒满一杯。
“我现在过得很好,您过得怎么样,您都好久没给我托梦了。”
苏子衿拆开软中华,拿出三根烟,用火机点燃,搁在酒杯边。
院长爷爷喜欢喝酒,也喜欢抽烟,但喝的都是小卖部里几块钱的红星二锅头,抽的也是最便宜的烟,国家补助是固定的,为了让孩子们过得更好,院长爷爷都会自己补贴很多。
可惜等苏子衿有能力买好烟好酒给院长爷爷的时候,院长爷爷却再也享用不到了。
苏子衿又在坟前对院长爷爷说了很多心里话,陵园内只有寥寥几人,都与苏子衿隔得很远,所以他压低声音,也就没有顾忌。
把一瓶酒倒完,一包烟烧完,苏子衿也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在墓碑前磕完九个头,苏子衿起身收好空酒瓶,拿起雨伞,朝着墓碑上的照片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