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突然渲染出的红晕,疑似天边反射到云朵脸上的夕阳霞光,像一个保留着初吻的懵懂天真少年。“明天就开始备战高考了,我希望你能努力。你有什么不懂的题目可以来问我。”
“你应该希望我能坚持,然后累了乏了的时候可以借你的温声细语得到莫大的安慰。”钟无盐止住闲步,笑吟吟地眯缝起一双眼看着我。
我怀疑两条隙缝里的我是不是显得特别狭小,却是如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我呆呆愣愣地盯瞅着她脸上因汗水滋润而变得湿滑可亲的肌肤,不清楚少女正青春的绝对定义。
“嗯!只要我有空。”
钟无盐坐在条石上,对望着浑浊的长江水。“‘分手’这个词语不适应认真严肃地说出来,若是那样的话,我会感到很别扭的,觉得似乎根本就没有恋爱过。恋爱是个什么东西啊?是我们之间的亲吻拥抱,耳鬓厮磨下的呢喃之音,还是情感欲望的互相安慰?”
我用手指揩了揩鼻头上的汗珠,然后又刮擦一下嘴唇上粘在初生胡子上的汗水,用一种应该说话的语气说道:“你怎么想得那么复杂,果真是书读得多了,脑子里净冒出一些叫人听不懂的想法。我理解不了。我们是为了学生的职责而暂时放弃恋爱的,但往后的一辈子都会与它纠缠不清的。”
“‘纠缠不清’。你作文写得好真的是模仿而来的?”钟无盐的作文水平在班上数一数二,每次我打趣说向她学习的时候,她就回说只是在卖弄文字而已,青春期的人哪能多愁善感,单单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爱的东西就伤透了脑筋。
“是啊。不过是模仿加思考。”我思考了两秒。“思考最为重要。”
她突然露齿笑了出来。“我想起了一句犹太人的格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在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看到的,我脑子里浮现出你在思考写作文时的样子,然后上帝是不是躲在你的背后偷笑呢?哈哈哈……”
“思考”真的让人发笑吗?我对她如此轻佻的言语感到愤怒,于是梗着脖子反驳道:“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害怕。”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他驱逐了偷吃智慧果的夏娃亚当。”
她歪着脖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似乎有道理。”
我却没有得胜的喜悦与骄傲。从尼古拉·哥白尼的“日心说”到艾萨克·牛顿的三大定律,再到量子力学的奠基人之一的尼尔斯·亨利克·戴维·玻尔,他们的思考改变了人类原始无知的看法,整合起来的力量足以让上帝感到惧怕。
在如此认真灼热的环境下,她提起了又一个使人冒汗的话题。“现在,请我们的骄傲思考一个问题:……与……的区别是什么?”
皮肤上的温度又提高了两度,热汗再次从胸膛上流下,艳丽的红日沉下了眼界之外。我都能很明白无误地感觉到我脸上的羞红。她大胆的提问让我又一次思考与此相关的另一个问题:她还有第一次吗?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惶惶不安地回答她,也带着些不像责备的责备质问她,“你怎么老是提起它?”
“‘她知道自己成了他的负担:她把事情都看得太认真,把一切都搞成了悲剧,她无法明白……的轻松和不把……当回事带来的乐趣。她真想学会轻松!她真希望有人教她别这么不合时宜了!’这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一段话,我读了□□遍吧,晚上睡觉时又特意回想了三遍:在第一遍时我没完全记起,于是又起床翻开书,仔细读了一遍。然而,第二天我却忘记了,彻底忘记了。以至于你在送我生日礼物时我只能想起‘……’这个话题,就向你提出了它。可能是我读得还不透彻,或者思想还不够成熟之类的原因吧,在书里我看到许多关于‘……’的认知,促使我想弄明白‘……’的爱。”
“她知道自己成了他的负担……”当我听到“负担”这个词语时,我微张着嘴,露出八颗牙齿,惊惶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在看我,目光里似乎有审视的意味儿。我向下转动眼珠,接着向左转动,眺望江边一个坐在石头上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