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凄惨的故事,应该为你感到同情,但我实在是掉不下眼泪来,也无法表现出怜悯的神情出来。”李希柘满含歉意的认真说道。
“书本是伟大而圣洁的东西。我很喜欢它们。”
“你爸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不,他不会这么想的。”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只是个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无用流浪汉罢了,他的脑子里不会有‘伟大’、‘圣洁’这些崇高而干净的词语,他只是不想用他的那双捡垃圾的脏兮兮的手碰干干净净、洁白如云的书而已。”
“难怪你喜欢帮助那些可怜的人。”
“却侮辱了他们的尊严。”
沉默不期而至。
“这可真够怪异的。”李希柘撇撇嘴巴。“一手拿着伟大而圣洁的书本,一手拿着染满鲜血的尖刀,竟然在一个丑陋至极、浑身血腥味的人身上并存。”他转而尖刻地说道:“就像是一个和尚,天天在佛祖面前诵念佛经,却戴上假发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我觉得讽刺又能怎样?”张鸿羽耸耸肩膀,大度的语气超乎想象。“知识的殿堂为任何一个人敞开,它们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这就是其魅力所在。所以,只要书本不会拒绝我就行。”
“果然他妈的看书有好处,”李希柘低声咒骂了一句。“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思想觉悟提高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无论什么话你都能以一副高尚的姿态和平静的语气来反驳我。好了,现在谈一谈那本你提起的‘月亮书’吧,我不想和你探讨这些让人烦躁的言论。‘月亮书’是不是写了一个关于月亮的童话故事?”
张鸿羽呆愣了一瞬,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有趣啊。”他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眼泪从眼角挤出几颗。良久,他止住笑,说道:“这本小说的精彩之处在于作者在里面讲的各种深刻尖锐的大道理,我阅读它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它抨击我的灵魂,让我颤栗。”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学生,这些大学生们无不羡慕的在装模作样地看完车标后又不留痕迹地瞅一瞅司机。“其中有一句是关于女人的。书中的思特里克兰德对作者说道:‘女人可以原谅男人对她的伤害,但是永远不能原谅他对她做出的牺牲’。这是一句非常尖刻的话,尖刻到我认为它是一句真理,是一个事实。”他停顿了半晌,像是在整理思绪一般。“思特里克兰德是一个抛妻弃子的天才和人渣,他招惹了一个把他当成朋友的男人戴尔克的妻子勃朗什,戴尔克非常非常地爱自己的妻子勃朗什,然而,尽管这个女人心里十分清楚思特里克兰德是一个坏透了的男人,但她还是爱上了她。后来这个人渣无情地抛弃了女人,却依旧改变不了她深爱男人的事实,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无论戴尔克怎样地挽留,怎样跪求勃朗什,怎样地低声下气,丧失掉一个男人的骨气与尊严,女人都没有回头,直到死也没有。”
“那毕竟是小说。”
“但它来源于生活!”
“我和他不一样。”他徒劳地反驳了一句。
“是不一样,哪有完全一样的人和事啊。”他皱了皱难看的眉毛,“但真正的爱情却都是一样的。你应该清楚,如果一个女人不喜欢你,不爱你,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改变这一点的。你可以捕获她,使她与你结婚,和你一起生活,但她却不爱你。你要将你伟大崇高的爱情无畏地浪费掉吗?”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两只痛苦不堪的眼睛在机械地转动。
“人类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他们歌颂海誓山盟、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爱情,却不赞扬为爱而死的方式。”他接下来又沉默了一会儿。“思特里克兰德还认为‘爱情只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部分,它是一种疾病,只有□□才是正常的,健康的。’从我们踏入青春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在受爱情的奴役,无休无止,直到死前还在念叨着它。”他扭曲开那张丑陋之极的脸。“我现在以此为信仰原则,发誓不要再被它压制奴役。如果没有□□对我生活和思想的叨扰,我本也就不需要它,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即使意识到了,也心甘情愿地被它鞭笞、驱赶。那些男人们在乎的是□□官上的那短暂但舒适倍爽的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