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_作者:少知艾柠(17)

2018-02-16 少知艾柠

  在等待着的这些时间里,我会擅自征用时间,像壮牛反刍似地嚼一嚼今天上午讲的课,要不然就想一想数学题或者物理题。

  响亮的下课铃声响彻了校园。花坛里的花儿是否会觉得刺耳。我想它们早已习惯了。

  接着成百上千张陌生的面孔说说笑笑地经过我两眼的虚线交点处,有时候会有人多注视我几秒,可能在一部分人眼中我的脸已是张熟悉的五官了——长期有规律性并带有目的性地站在特定的位置上。姐姐离开教室时是倒数其中之一,大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快要消失时才会出现。她看到我等她,如常的姿态、动作、表情、眼神、话语。我每次盯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我,她在我眼中的形象也一步一步地变大,心中也是如此。神奇的透视原理。我写上我自己不知道的脸色。

  多余的开心微笑、惊讶表情或夸张动作,显得那么的不和谐。我们默契的走拢在一起。

  回家!

  我和她彼此之间的言语并不多,有时候没有什么值得可以拿来谈论的谈资。我应该“自豪”的学习,她失败的成绩,迫使我们远离它。所以,我学习上的问题从来不问她,她很讨厌这些枯燥的问题。然而,我们的生活里全是那些知识。

  姐姐和父母激烈地斗争了好几天,最终深深伤着了父母的良苦用心,成全了自己的选择——她选择了文科。但是她的成绩在班上甩尾。正如她那不着急的性格一般,她似乎对她的成绩一点也不着急,每天只是准时地上课、听讲,下课、休息,回家、写作业,睡觉、做梦,中间再放上一个吃饭的插曲,便是完完整整的二十四小时。这俨然成为了自小固定的生活习惯行为——吃饭、睡觉——之外其余养成的习惯动作。

  在家里,不到假期,禁止看电视、玩电脑。每周周日下午允许看半天的电视,但绝对禁止玩电脑上网。平常父母在客厅里看电视或者卧室里上网,都很自觉地把声音调得非常低,低到比蚊子的声音还低。

  “我都能听到墙角的那只蜘蛛在吐丝,灰尘在空气里漂浮游荡,还有我血管里奔腾不息的红水声。”她打了一个哈欠,张大的嘴巴被投影到墙壁上,像一只怪兽样。

  她的业余爱好是看些闲书、小说。但这也是明令禁止的。父母的理由很充分:成绩差!

  成绩差就只配看教科书。

  他们在孩子学习方面的立场坚决地保持着一致。已到不惑之年的父母两人拿自己后悔了几十年的事情来说教儿女,然后立起一根“为你好”的旗帜,就擅自把全部希望压在了我和姐姐的身上。父亲高中没有毕业,母亲初中只上到二年级,他们以自己想起来就痛彻心扉的悔恨、无法获取知识的遗憾为由来强迫儿女获取更高一层的知识。

  学历越高,获得的知识越多。这是父母心底深处的一条不可撼动的法则。如同宇宙中的光速不变定律。

  我能迎合父母希冀的眼光、教诲的说教、衷心的劝诫、辛勤的付出和养育的恩德,用刻苦、努力、拼搏、坚持、奋斗和学习来被动响应。她却报答不了他们。

  在学习上我被诸多人——亲戚、朋友、同学、老师以及父母——认为是一个天才,是一个父母骄傲到可以拿出来吹嘘,享受别人或真诚、或虚假、或嫉妒、或不咸不淡的称赞的儿子,是一个老师自豪到以教我为荣,在办公室里一次次提及我的名字、我的成绩的好学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天才,是不是一个自打生出来就与众不同的怪物。在父母骄傲的神色里、老师自豪的眼神中、朋友羡慕嫉妒的表情上,我发现我自己正向着“天才”的深渊迈步。每一次的称赞、每一次的奖励以及每一次的期待都会引燃我内心的开心,这便又是一步迈向深渊的距离。于是,我也认为我是个天才。我是个上天或者上帝或者其他什么天神天使另眼相看、青睐有加的天生之才。

  我感谢信仰中的主、故事里的神赐予我的学习祝福,我觉得努力也是他们督促我的一道正常程序,是他们给我的祝福加持。

  姐姐说:“你的成绩真棒。你考得真不错。我为你感到骄傲……”

  平淡的语调激起了我的揣度。她不是嫉妒,少了由衷地祝愿,也没有真诚地称赞。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我唯独怜爱她。姐姐不能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些。这些父母安排的任务,简单又容易,她只要照样执行就好了。通常一个人在一件事情上做得久了,并且不会从中得到什么物质或者精神上的收获时,就会感到厌烦,如果不能改变这种现状或者释放出厌烦情绪,就会逐渐麻木,最后态度也就变得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