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_作者:少知艾柠(36)

2018-02-16 少知艾柠

  确实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是这么想的,以至于每当有挑粪的农民从身旁走过时,我都会远远地捂鼻避开。确实很臭,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土地养育了我们,但使我们茁壮的却是农家肥啊。”流萤讥讽我的做作,我不以为意。“这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农耕文化。”

  她这种奇怪的想法使我惊愕地感到不可思议。

  我原本只想在课堂上开个小差,毕竟我属于少部分人,我时时都在捣我的“糯米”、做我的“糍粑”,也就想着偶尔拒绝吃老师的“陈米饭”,毕竟无论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会感到厌烦的。

  此类粗俗的比喻是在乡下生活里偶然得之,我自然不敢将其用到作文中——我还没放肆胆大到拿我的分数冒险,尤其还是用这种低俗的东西作比喻——得了低分,免不了会被嘲笑一番;得了高分,还得另外算上同学们“稀奇古怪”的目光。这两样都让人受不了。

  因为我们每年都至少在暑寒假里去祖父家里待上一段时间——以孝顺的名义去看望老人们的身体——而自小我和姐姐就被父母扔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活,所以在农村里见到了许多后来城里见所未见的东西。当我第一次听奶奶说我就是出生在猪圈旁边的那个牛圈里的时候,我就十分好奇地想去看一看我那神圣的出生地,却被里面臭烘烘的气味儿吓跑了。

  大人们总爱拿小孩子开玩笑,似乎他们乐于欣赏小孩子脸上那种天真可爱又好笑的窘迫。我一溜烟跑出屋,他们就在屋子里笑翻了天,那震天响的大笑差点没把屋顶上的瓦片给震下来。我跑去问在地里摘菜的妈妈,母亲用伟大的母爱来反驳奶奶的话。相比来说,我更愿意相信妈妈的话,毕竟妈妈是不会骗自己的小孩的。

  但当我听见左邻右舍也这么开玩笑说我是在牛圈里出生,而且在其中还有个村里老迈的接生婆时,我再次对我的出生地感到了怀疑。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谁在说谎?我希望我能像柯南那么聪明地解开这个谜题。但它一直悬而未决。

  长大成少年后,回到城里生活一段时间后,我便更倾向于相信母亲了。这不仅仅因为我与母亲之间的爱,更多的原因,想必是我厌恶那个臭烘烘、不干净的牛圈。我变成了一个爱干净的少年,我知道了爱干净的好处,就对它上了瘾。

  往后每次提到回老家,我都会尽量用作业来拖延时间,拖不了的话就等到了老家,变成催促时间的计策,同样我拿出要学习的理由来——老家没法学习,桌子上都是坑坑洼洼,我写得字会像一条条蚯蚓的。孝顺的爸爸总是没好气的怒斥我写的字本来就像蚯蚓,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我知道蚯蚓长什么样,我在经常倒泔水的那条沟土里见到过。那种虫子很脏,我拒绝去捉,即使是在钓鱼的时候,也是爸爸帮我将这些小虫儿勾在鱼钩上的。

  我已经见够了农村里的新鲜玩意儿,不想再去见识了。它们虽然开拓了我的想象,但给我带来尽是些奇怪的想法。我总是这么固执地认为。

  姐姐很喜欢安静祥和的农村生活。她说她是一名浪漫主义者,像李白,一生放荡不羁。我讽刺她只有思想上的浪漫,行为上却处处受限。姐姐不以为然,只是像一名村妇穿梭在田间地里,不为劳作,只为“浪漫”地行走,即使是开花的玉米穗掉落在脖颈里很难受,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那时候她才初三,是一位天真浪漫的女孩儿,也是名无知无畏的思想者。暑假里,她喜欢在晚霞布满西边那片天的时候,去一条乡间土路上悠闲自得地散步,走到村边的那条小溪里卷起裤子去泡脚,还会在石头缝里捉淡水虾,或者小螃蟹。我还只是个鼻涕流下来只知道用手擦的调皮小男孩,捡一满兜的石子,拉长弹弓去打鸟。我亲眼看见一只鸟儿,在姐姐散步的美丽黄昏之下,从啾鸣的枝头一头栽下来,摔在土地上。又打下了一只鸟儿,我高兴地跑去找它,随后,那只小小的、可怜的家伙在我满心欢喜的眼里闭上了薄薄的眼皮,躺在我大大的小手掌里。殷红的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打湿了它肚子上漂亮的绒毛,淌过我的手掌心。我抱怨它死得太快,将它的尸体扔在了枯烂的树叶上面,然后开始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

  姐姐见到,说我太残忍,杀害了一条生命。可她却不为它流一滴眼泪,不为它造个坟立个冢,只是同情心泛滥。同样,她在腊月二十九的那天,都不看大人们是如何杀一条猪的,当听到划破苍天的惨叫结束后,才来凑个喜庆的热闹。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残忍,也不懂得同情的含义,眼睛也不眨地盯着杀猪匠将刀捅进肥猪肿胀的脖子里,然后它使劲地挣扎,然而没有用处,三四个男人同样在使劲地按着。流出来的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红,不过飚得很远,我离它四五步远,鞋子上也被沾上了喜庆的液体。我看着杀猪匠抽出刀,然后扳着大猪头的下巴,让那道被刀捅开的伤口开得很大,血能尽快流完。我见过最神奇的事情就是那头猪被砍成了十几块,它的肉竟然还能轻微地颤动,真是不可思议。